萧尘回来的那一日，棠九樱早早就在转轮台面前候着了。
转轮台中金紫光交织不断闪烁。
红衣少女背对着转轮台，手中执着一柄长剑，转轮台的风很大，吹得她衣袂翻飞。
“小九……”萧尘看见那道熟悉的背影，心中一软，下意识喊出声。
少女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抬起手，锋利的剑尖直指他的咽喉。
“为什么？”她开口。
萧尘愣了愣，以为她在质问凡间历劫一事。
于是眉眼温柔，放软声线说道：“小九，下界的那些事皆是历劫命簿乱写的，当不得真，师父心中唯有你一人，无论是第一世的柳青妍，还是第二世的燕晚歌，在师父眼中都没有你半点重要。”
棠九樱手指攥紧，低声问：“萧尘，你当年所谓的捡弃婴，真的属实吗？”
这次，萧尘愣住，脸色大变。
“师父不懂小九在说什么？是不是师父不在的这段时日，天界有人乱嚼舌根，在你面前胡说八道了些什么话？”
“萧尘！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棠九樱拔高声音，厉声道。
萧尘看着她，沉默了许久。
棠九樱定定地看着她，极冷地笑了一下，缓缓开口：“我同你讲个故事吧。”
“万年前，凤族有一位小帝姬，她的夫君在远古神魔浩劫的开始之际中牺牲，那是正值六界动荡不安，最黑暗的日子。凤族帝姬生下遗腹子后，也追上父兄的脚步，同诸神一起为保卫着六界安宁，踏上了四处平乱之途。”
“那场浩劫凶险万分，到最后唯有帝姬捡回一条命，众神陨落。”
“那是六界最黑暗的一段时光，处处都是战乱，当她好不容易回到凤族时，却发现在离开的日子里，族内也遭到了动乱。在混乱之中，她的孩子不见了踪迹。留下的是一只被遗弃，病弱的年幼孔雀，和她孩子一般大小，她留下了那个被遗弃的孩子抚养长大，可终究不是自己的孩子，无法填补她内心的伤。”
“帝姬的身子骨在浩劫中受了伤，本就孱弱。先其丧夫，后又眼睁睁看着父兄随之离去，埋在了那场惊天动地的浩劫之中。”
一家子的上神，尽数凋零羽化。
“丢失的亲骨血，也成为了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成为她驱散不了的心魔，寻了百年未果后，查探血脉羁绊，却发现羁绊已断，或是亡故之象。帝姬心力交瘁，草草离去。”
她每说一句话，萧尘的脸色便增添一丝苍白。
到最后，萧尘已经完全掩盖不住眼底的心虚，站立不稳，摇摇欲坠。
棠九樱凝视着萧尘，落下一滴泪。
“什么师徒，不过一场弥天谎言。”
“你觊觎我的血脉，吸食了数年，偷取我的仙元，迫使我一直如废物般当个小仙，迟迟不得长进，你难道不敢承认，当年是故意偷盗，就是为了拿我当你的养分？”棠九樱手中的长剑寒光凛凛，杀气四溢。
萧尘哑口无言，过了良久，才说道：“你都知道了，如今逼问又有何必要？当个普通的小仙不好吗？就算你在凤族，凤皇之位按辈也轮不到你，你还不如留在我的身边，我至少会永远宠爱你，保护你，疼爱你。”
棠九樱一剑刺过去，萧尘伸出手下意识去躲。
他是半神，她则是上神，神力毫无疑问碾压他。
她本该有一个家，有母亲的呵护，有兄弟姐妹的陪伴，有亲人在身边。
她不是没人要的孤儿！
她还有一个名字，叫凤曦，类“喜”音，是母亲心头的珍宝，她的出生是于母亲心中天大的喜事。
“棠九樱！你当真要杀我？”
“杀你？”棠九樱冷笑，“杀你也太简单了，你的罪孽，我已经禀报给天帝，我要你慢慢去赎罪。”
这辈子，你都给我永远待在天牢内，日日遭雷刑加身，皮开肉绽，骨头尽断。
————
天界发生了一件大事，星泽神君被剥去神位，当着众仙念及其罪孽，被压在刑天台上公开处刑。
八万道天雷，每日一百道，全部历完后，还要剃除仙骨，打入下界落畜生道百世，为人后永世不得再登仙道。
“天道。”安静的殿中，棠九樱忽然开口。
“嗯？怎么啦？本天道在呢。”
“把气运散出去吧。”
她说的是先前从萧尘身上剥离出来的气运，这个世界还有许多的不足和缺陷，可以用气运去弥补拯救。
至于苏雾儿身上的气运，她也没有收回，而是给了昙灵族解除诅咒。
她既然答应过苏雾儿，就不会食言。
多余的气运随风而逝，落入四海八荒，给了天下众生。
天道没有拒绝：“好啊，都听你的。”
天下万物生灵合该平等，本就不应有什么气运独加一人之身。
她在凤族短暂地歇脚过后，再次去了下界。
这一次，依旧有天道陪在她的身旁。
此后多年，万里山河，春山湖泊，这千里画卷与四海八荒，她们共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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