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白三十两夫妇又是唱花儿信天游,唱一些袁远听不太懂的宗教歌曲。袁远站起身,看了看白三十的吊瓶,又看了看喜儿娘的吊瓶,两个病床上的药水还多哩。他站在窗户前,外面白白的一层,下雪了。远处黑乎乎的大山被这白色的雪笼罩着,站在窗台前不知道远处是雾还是雪,白茫茫一片。雪花飘落在医院里,也把医院笼罩了起来,有几个病人的家属从院子里走到楼道中,拍打着身上落着的雪,呵呵地笑着说:“下雪啦,这可是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啊,可要好好地下一场哩。”那人旁边的人说:“老古时人说瑞雪兆丰年哩,这雪要下得厚厚地,给庄稼盖上一层被子,明年才有好收成哩。”
袁远看着远处白茫茫的一片,他不喜欢冬天,冬天太冷了,影响着他正常的出行,下雪也是她不喜欢的,把一切都笼罩了起来,让人更加的捉摸不透。鹅毛大雪飘落着,远处已经被白色所笼罩,袁远不由得诗兴大发,随口念着:“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这首词画面雄伟壮阔而又妖娆美好,意境壮美雄浑,气势磅礴,感情奔放,胸怀豪迈,是词坛杰出的咏雪抒怀之作。 “怕是后人再写也不出能超越这首词的杰作了吧。”袁远心里想着,想走出住院部大楼,在医院的一个墙角寻求一枝“凌寒独自开”的腊梅。
穆沙和陈胜男吃饭还没有回来,袁远也不便离开住院部。
陈胜男和穆沙在医院附近的饭店里吃完饭,陈胜男要急着回病房,穆沙说:“不用着急,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醒过来,喜儿的男朋友在那儿盯着哩,就让兀个小伙子多看一点,我看这事跟他有脱不咧的干系哩。”陈胜男不喜欢闻医院里的那股药水味儿,能不进到病房就不进去,陈胜男说没有地方去只能回医院咧,穆沙提议到北山的上公园上坐一坐。冬天有点冷,陈胜男也不想去,穆沙盛情邀请,她也不好拒绝,就跟着穆沙到了北山上的凉亭。两个人都没有坐下,穆沙笑着称呼陈胜男“小陈”。陈胜男说:“你咋这样叫我哩。”穆沙笑着说:“你的名字叫陈胜男,叫你胜男哩不好听,我想了想还是叫你小陈好听一点,毕竟你也比我小一点,叫小陈自然些。”陈胜男冷冷地说:“那随你。”穆沙看陈胜男跟他开始接话了,嬉皮笑脸地问:“小陈,你说咱们两个的兀个事情……”
陈胜男明知道穆沙的心里想的是什么事,皱着眉问:“咱们俩的事儿?咱们两个有什么事情可以谈的,你是不是想多咧?”穆沙说:“我没有想多,我给你分析一下啊,你看你年纪也不小咧,你达你娘急着哩,我呢,虽然是离过婚咧,可这么几个也是一个人单过着哩,咱们两个人好好想一下,你要是想通咧,能跟我成,给我给个话,你要是想不通,对我没有感觉,我也啥话都不说咧,死心咧就。”
陈胜男叹着气,说:“穆沙哥,我跟你还不到谈这个事儿的时候,喜儿是我最好的姐妹,今儿个刚送完她的埋体,我这个当姐妹儿的就谈这个喜事,你说她要是真知道咧心寒么。”穆沙说:“她有什么可以心寒的,她拼咧命地救了她达和她娘,为咧了却她达的心愿,自己又一次冲进咧火场,保咧她达她娘的命是她最想看到的,她也不想让她达和她的那个卡费勒男朋友打闹,这也是她想看到的,她更想看到的,是她的好姐妹平时最好的朋友有一个好的归宿,难道我说的错咧么。”
一提到喜儿,陈胜男不由得伤心起来,呜呜地哭着,泪水也从她的眼角涌出。穆沙走到陈胜男的身边,扶了陈胜男的肩,陈胜男把头靠近穆沙的胸口,不停地流着泪,呜呜地哭泣着。穆沙给陈胜男擦着泪,抱了陈胜男。穆沙说:“好咧,不要再伤心咧,喜儿是不需要你们伤心的,你要知道你的每一滴泪,都是喜儿在坟坑里的古纳哈(回乡方言,罪恶)和尔哲布(回乡方言,刑罚和痛苦),你不要再哭咧好么。”陈胜男说:“我也不想哭啊,可一想到喜儿我就控制不了自己,我的泪水不由我自己就流出来咧么。”陈胜男看着把她揽在怀里的穆沙,穆沙又给陈胜男擦了擦泪,擦过泪的手是那么的温暖,那是她多次都向往的温暖的大手啊。陈胜男的手按在穆沙的手里,陈胜男感觉到穆沙的手掌贴着她的脸,那是有温度的,可穆沙的手背是冰凉的。穆沙俯下头,轻轻地啄了一下陈胜男的嘴唇。陈胜男闭了眼,穆沙像是得到了陈胜男的默许,拥吻着陈胜男,像是一口要将陈胜男吞下他的肚子里一样。
两个人正在拥吻,听到有人咳嗽了两声。穆沙忙放开陈胜男,看到凉亭外的走廊里站着一个四五岁的中年子,他对着他们两个笑着,说:“年轻人,天气这么冷还是快点回去吧,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咧。”中年人见陈胜男和穆沙没有离去的意思,自己转了身,慢慢地朝着山下走去,边走边说:“现在的年轻人啊,皮脸真是越来越厚咧,大庭广众的地方干这事。”穆沙听到想去骂那中年人,陈胜男阻止了穆沙,穆沙气得说:“真是坏我的好事儿,老皮,还说我们没有皮脸,你个老皮要脸得很哩。”说着,他转身问陈胜男:“咱干了啥见不得人的事儿咋么可不要皮脸咧,老皮天天看电视,电视上没有看到过么。”陈胜男也笑了,用手指摸了摸嘴唇,红着脸对穆沙说:“穆沙哥,刚才的事权当没有发生过,咱们两个啥事也没有,回到村庄里,你还是你,我还是我,你走你的旱路,我走我的水道。”穆沙急了,说:“小陈啊,你真不明白我的心么,我之所以这样对你,是我真心的喜欢着你哩,其实我都观察你很久咧,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咧,你有时候跟喜儿说上的话,我都知道哩。”
陈胜男越觉得奇怪了,她想着是不是喜儿在的时候还撮合她跟穆沙。经穆沙这么一提,陈胜男想起了以前喜儿是跟她提到过穆沙,喜儿还把穆沙在工地上的经历讲给了陈胜男听,陈胜男那时还是很同情穆沙的,说那件事穆沙做得对,兀样子的女人要早早地离咧才好哩。可那时她转眼一想,自己和那个跟大包工头好的女人没有什么区别,穆沙的那个媳妇只和包工头睡过,自己见过的男人比那个女人见得多了去。每当喜儿提起穆沙时,陈胜男都会想到她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她自己感觉到自己脏,请阿訇给她念了几次讨白,阿訇问她为啥要念讨白哩,她也不好给阿訇提起那些事,就说自己在外面打工的时候吃坏了嘴,念讨白可以减轻自己的古纳哈。
虽然陈胜男每次给阿訇那样说,但村子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有的人还说陈胜男在外打工的时候失了身子,还在外面打过胎哩。这些传闻穆沙也是有听说,泾河龙村的村庄虽然人不多,住的比较分散,但这些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得很快,一半天的功夫,全村人都会知道哪家出了什么事情。
北山和县城的上空飘着雪,白白的,像柳絮一样地飘着。陈胜男对穆沙说:“穆沙哥,你是个好人,我的过去你也是听说咧,村子里的人有的说得很难听,我也不想由此让你背上不好的名声,你还会找到比我更好的女人的,咱们还是算了么。”穆沙看着陈胜男要走出凉亭,从身后抱了陈胜男的腰,紧紧地扣着。陈胜男想到了昨天晚上火场里的那一幕,穆沙也是这样抱着她的腰的。这或许就是陈胜男的软肋,她没有力气,问:“穆沙哥,你要干啥哩。”穆沙转到了陈胜男的面前,抱着陈胜男一阵狂吻,说:“我不管你以前怎么样,你也不要说,说了我也不会听的,我的以前我也不会给你说,你的我更不听,村庄里的那些长舌妇们倒是非的话我也不会听也不会相信的,我只相信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你,小陈,你给我听好了,我穆沙就是喜欢你,你的以前我不在乎,我只希望你能忘记过去的一切,抛开一切杂念好好跟我穆沙过一辈子,我也给你保证我不会再让你难过的,再也不会让你伤心的,你就应咧我吧,咱们在一起吧。”
被穆沙吻得头昏脑胀,又听了穆沙一气连成的“承诺”,陈胜男点着头,强颜欢笑地“嗯”了一声。陈胜男的胳膊从穆沙的怀里挣脱开来,抱了穆沙的腰,穆沙兴奋着,把陈胜男抱得更紧了。
两个人牵着手,踏着雪“吱吱”地跳回了住院部的病房。白三十两口子还是说说唱唱,袁远站在窗台前望着远处白茫茫地的一片,自言自语地吟着诗。穆沙说:“我们这才出去一小会儿功夫,你们咋能成这样子咧,老白两口子又是说又是唱的,像是得长精神病,这小伙子也被感染咧么,你看在哪儿说得也是不停火。”白三十笑了一下,看到穆沙和陈胜男说:“你们两个也来咧,好么,来陪我说说话呗么,医生让我们多说话哩,我们不知道要说啥话,你看把你新妈给急的,没有人说话她自个儿在兀达唱开咧,来陪巴巴说两句,说啥都行哩,你说我给你们说个啥哩?”穆沙笑了,说:“你能给我们说啥哩,说媒么。”
白三十笑着:“瓜侄儿就是瓜侄儿,给你们说媒,你可不要胡说咧,我给你们说媒?”穆沙说:“老白啊,我就叫你一声巴巴,你给你说,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就是让你给我们说媒哩,就给我们。”穆沙说着指了指旁边的陈胜男。白三十明白了穆沙的意思,问陈胜男:“女子,你同意着么?”陈胜男羞着点了点头,白三十说:“既然同意着哩,兀你们可要好好地伺候我哩,让我早点出院,我才能给你们说媒啊。”穆沙说:“兀是肯定的。”白三十笑着说:“一天两件喜事儿,真是高兴人啊。”喜儿娘问:“哪两件喜事儿,我咋不知道哩。”
白三十说:“这第一件大喜事儿就是咱们的女子进咧天堂咧,你说能不高兴么,还有一件就是陈胜男和穆沙的事儿,这个事儿我保证能成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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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窗台边的袁远更摸不着头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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