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院子里的牛棚跟着父亲转悠,并不是子光的本意,子光就是想看看昨天夜里到麦尔燕屋里的那个砖瓦厂厂长牛保相是不是已经离开了,他不想让父亲和泾河龙村的人看到牛保相从麦尔燕家的院子里光明正大的走着出来,那样的话村人们又要用吐沫星子把麦尔燕给淹死了。牛棚的后墙是搭在子光家和麦尔燕家的院墙上的,院墙的北边就是子光家,院墙的南边就是麦尔燕家。牛棚的位置正好在麦尔麦北房靠西的一端,离麦尔燕的家西房的距离只有一米开外。有时候在牛棚里还能听到麦尔燕的父亲和母亲在北房上的西炕上吵架的声音呢。
农村人盖的房子的隔间效果不怎么好,子光跟柳晴新婚的第二天早晨,母亲就到了子光的身边问子光晚上有没有关着房门。子光说:“光着呢啊。”母亲说:“关着啊咋能听到你们两个在炕上的说话声哩,你们说悄悄话也要小声些,外面都能听得真真的哩。”站在牛棚里,子光听不到一点麦尔燕在炕上说话的声音,大概是牛保相已经趁天还没有亮的时候离开了吧。父亲给牛添好了草走出了牛棚,拿着一只铁锹开始在给子光结婚时宰牛的那个地方开始挖坑了,子光知道眼前的这头牛的生命快要结束了,欢庆着要为帮助已经亡了的爷爷度过他的难关了。
子光还是尽力伸长了耳朵听着麦尔燕房里的动静,哪怕是麦尔燕的一声打呵欠的声音也足了。柳晴在西房里叫了一声子光,子光没有听见,柳晴又叫了一声,子光才醒过神来。子光感到自己莫名其妙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己的妻子柳晴也没有让他这样心潮澎湃着,然而就见了一次的麦尔燕让他如此牵魂。
四叔和七叔一起到了院子里,七叔提了一袋葡萄,说是从他打工的地方带回来的,招呼着大家都一起吃,说:“不赶净吃就不新鲜了,现在吃东西就图个新鲜哩。”四叔首先抓了一把,摘下一颗放在嘴里,咬了一口高兴地说:“好吃,还不赶紧来吃,等下我给你们吃完咧。”母亲还在为爷爷殁时四叔的举动生着气,瞪了四叔一眼,四叔并没有看到母亲的眼神。父亲说:“给娘留一点,她年纪大了想吃的东西有时还吃不动哩,这个葡萄正新鲜还是没有核的,剥了皮用舌头在嘴里搅两个就化咧,正适合娘吃哩。”七叔说:“给娘留着哩,再说咧娘一次也没不能吃得太多,吃几粒就行咧,吃得多咧老年人肚子不舒服,吃的时候欢腾得很吃过就要遭罪咧。”
子光看到四叔、七叔,走到他们面前,本想说“色俩目”时却不知道要怎么张开口,四叔过来抱了子光一下,把子光也吓了一跳,四叔说:“子光长得跟以前不一样咧,你看现在出息得,身体也比以前好多咧,不像刚结婚时瘦干干的咧。”子光客套地问候了四叔,又问候了七叔。四叔坐下来,给娘做了一个揖道了个“色俩目”,说:“大嫂你就别再着我的气咧,你知道我这个人是个直性子的,心里有啥话就说出来咧,达得了病的时候我心里一下子接受不咧,只是想通过兀个方法把达再刺激过来,没想到却得了兀么个结果,也伤咧大家的心,你大人小计小人过,就把我原谅了么,我也知道我错咧。”
七叔也说:“过去的事情过去就算咧,再怎么说咱还是亲兄弟哩,要是再闹别扭的话,让村里人看笑话。”父亲觉得七叔的话有道理,说:“当时大家都生着气哩,这次是给达念三年哩,就和和气气地把事给过了。”
四叔以前在清真寺里当了一段时间的满拉,上坟念的那些《古兰经》的篇章四叔还能倒背如流,四叔说他现在变得教门了,去年还到YN给YN三太爷上过坟哩。四叔说到到YN云南上坟就开始给子光和柳晴他们吹嘘在高速公路上的“英雄事迹”起来。四叔说他们去年要去YN,“刚上了高速公路没走半小时就让收费站地拦下来,又过了一会又一个收费站,这高速公路上不知道咋这么多的收费站了,后来到了一个收费站,大家十几部车上的朵斯提都商量好了,坚决不交过路费,旧社会也没有这样收费的啊。这一天到了一个收费站,拦住不让我们过去,大家把车停了下来,围到收费站台,有几个收费员较牛比的,口气大得很,说啥你们上你们的坟管我的鸟蛋事儿,你们要过路就要交费,不交费不让过。当时就把我们气坏了,有几个老人过去跟他们理论,谁知他们还推了老人,把一个老汉推倒了地上。他们这一推,大家就围了上去,把GRD美美地给你了一顿,他们也不傻,还报了警,最后上面出面解决,让我们立马就过去,那些GRD收费员还不白白地挨了一顿打。这些吃皇粮的GRD就是要治哩,不治可把咱老百姓欺负死咧。”
柳晴听四叔讲的“英雄事迹”越来越熟悉,觉得好像在哪儿看到过一样。只听四叔又说着:“从那次事件以后,只要我们在大巴车上写上个上坟的牌牌子,RGD收费站就直接起杆,免费过咧,有的面包车的想逃避高速公路的收费,也写了上坟的牌牌,高速公路上尽管放开胆子跑。”柳晴一拍脑门,说:“这个事情新闻上有报道过……”四叔像是碰到了知己,哈哈地笑开了,抢着说:“就是兀一次,是上了新闻的,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效应的。”七叔坐在一边只顾着喝茶,对四叔精彩的讲述一点反应也没有,七叔还想给柳晴和子光讲他觉得更精彩的故事,七叔冲着牛棚里的父亲喊了声:“大哥,你把宰牛的坑挖好了么?”
父亲说了一句话,七叔没有听清楚,拉着子光说:“伊卜,你达把坑还没有挖好,咱们过去再挖一下,这个牛大得很,坑要挖得大一点,要不然牛的血装不下,流子的满院子都是。”子光说:“就一坑,我大大清早就挖好咧,不用看去咧。”七叔说:“你达挖的坑一看就小咧,咱再往大挖一下,挖一下又累不死人,走咧——”子光站了起身,抬头看了一眼院子一角的圆坑,又看了一眼拴在牛棚里的牛觉得那个坑足可以装下那头牛身上的血,正要说话时七叔给子光使了眼色,子光明白七叔的意思,说:“好吧,我挖你看着,好像我达挖上的坑是有点小。”子光抬了屁股,柳晴也站了起来说:“我也去,我还没有用过铁锹呢,是不是很好玩?”
子光提了铁锹,三个人一起到了院子的一角。原来的小桌子边上,只留了四叔一个人在那儿喝茶,他摇着头,叹道:“这帮没见过世面的人啊,咋就不喜欢听我们这样过来人说话哩。”
四叔让柳晴也拿铁锹在土坑边挖了一下,低声问柳晴:“你四达说的是不是很精彩啊?”柳晴点着头,把一锹土铲在了土炕的旁边,四叔说:“那是他是吹牛哩,他说的那事情是前年发生的,跟他去年有个屁的关系?”子光说:“我觉得这个事情咋耳熟的很,原来就是前年发生的事情,跟他去年去没有关系。”七叔说:“你四达去年去YN那是没有错,可去的时候宗教上已经跟高速公路管理商量好了的,一点事情也没有发生,平平安安地去平平安安地回来,他啊,现在就是钱多咧心里慌,不吹会死的心都有哩,你们信他?小心把你们两个哄到天上去下不来。”
69書吧
子光笑着,回头看了一眼四叔。四叔一个人喝着茶,觉得喝茶嗑瓜籽太没劲,也站了起身,又喝了一口茶,冲着七叔和子光喊:“老七啊,走咧,咱们给达上个坟去。”子光说:“我昨天刚上过咧,不用去咧。”四叔说:“昨天是你这个当孙子的去咧,今儿个我跟你七达这两个当儿子的去,意义不同,你去了也好,给你爷上坟可以让你爷爷的心里喜悦着,他的坟墓里有多了点光亮。”
四叔的口气有些像寺里的阿訇,子光说:“兀我去请个满拉子去。”四叔骂着:“你个瓜蛋蛋儿,四达可是会上坟的,你请满拉子干啥呢。”七叔说:“那就一起去吧,你四达会上坟这个不是吹牛的,他以前是满拉还教过你念经哩。”柳晴说她也要去,四叔说:“坟上女人们去不得。”
对于妇女能不能上坟,这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有些人说妇女不宜长坟,其依据为教法规定。穆斯林妇女不宜上坟,穆圣说:“真主怒恼上坟的妇女和在坟上盖房、点灯的人。”故事的由来是这样的:一天,圣人从清真寺出来,站在自己院门口,女儿法依玛说:“我去某亡故妇女的家中了。”圣人问:“可到坟上否?”法依玛说:“求主保护,我没去。”圣人说:“假若你探望了她的坟,你一定闻不到乐园的气味。” 穆圣曾对一伙坐在路上等亡人过来的妇女说:“你们回家吧!这是有罪的,徒劳无酬的。”有人曾问大教长,是否可以允许妇女上坟。他说:“你不要问是否允许,也不要问这件事的坏处,你只问她们因为上坟而受到的诅咒有多大就行了。每当她打算去坟墓时,她就处于真主与天仙的诅咒之中。当她出去时,恶魔就从四面八方将她包围。当她到了坟墓时,亡人的鲁哈就诅咒她。当她从坟上返回时,她就处于真主的诅咒之中。不允许妇女上坟并不是歧视妇女,主要是因为妇女们感情脆弱,忍耐力弱,忧伤多,容易引起“菲特奈”(是非之事),做出对教门、对个人都不利的事,所以才禁止妇女上坟。当然,只要妇女能够忍耐。并且通过上坟自己能够对人生加以思虑参想,使自己悔过自新,是允许的。
也有人认为穆斯林妇女是可以去上坟,因为上坟时祈求真主宽恕亡人,向真主为亡人求宽恕不分男女。穆圣曾经是禁止过妇女上坟,可以他后来又鼓励妇女去上坟了。艾比• 胡莱勒的传述中记录了穆圣的一段话:“我曾禁止妇女到坟上去,现在我又命令妇女去给亡人求饶和祝福。” 尔卜• 低俩的传述中也有记录:有一天,圣妻阿依舍从坟地回来。我问她:你怎么去坟地啊?穆圣不是禁止妇女上坟吗?阿依舍说:“那是过去,而现在他有命令妇女上坟。”
泾河龙村的女人们是不能去上坟的,除了八九岁未来月经的女孩子。女人们到坟上去,泾河龙村的人们就会认为那是对亡人的大不敬,认为是把不干净地的“东西”带到了坟上去,也会把不干净的“东西”带到家里而招致家人的不幸。
柳晴提出去给爷爷上坟,四叔这个读过经的曾经的满拉子阻止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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