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医院,几个开面包车的司机上前问子光要不要租车。子光停了一下,摇着手并不理睬他们,有一个司机把车开到子光的身边,追着问:“八十走不走。”子光还是不理,那个司机又追着问:“六十走么?”子光还是不理睬,司机的要价已经达到了他的底线,看子光还是一副不理睬的样子也不再追问下去,把车倒回了原来的位置。子光一路慢走,一直走到了县城东北角停到胭脂镇的“车站”。说是“车站”,只不过是那些司机们固定停靠车的地方。以前泾河龙村有几辆农用三轮车,胭脂镇的农用三轮车也是很多,除了农用,三轮车接个棚子就可以载人了。四叔在没有去省城前也用农用三轮车载过两年的客,后来农用三轮车禁止载人,四叔才去的省城。
69書吧
不管是以前的农用三轮车还是现在的面包车,只要是去胭脂镇方向的都停在县城的东北角。到了“车站”,子光看到了一排停着面包车,一排停着黑色的轿车。子光看了一眼轿车,也是高档豪华型的。看到一部四个环连在一起的车,子光认得那个牌子,心想这么高档的车还要停在这里载客,那可真是有点浪费了。四环的车门打开了,从车里走出一个戴着墨镜的人,他“哎”了一声子光,问子光是不是租车。子光摇着头,那个人:“不租车奶奶的在这达晃悠个屁哩,老子还以为是个租车的哩,白让老子问咧。”那个说着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平——”地一声关上了车门。子光瞪了那人一眼,那人朝着子着指着又骂开了:“狗松东西,再瞪我把你的狗眼给你挖出来哩,还瞪你爷哩。”子光也不想跟这些“素质低下的野蛮人”打交道,更不想与他们纠缠,过了马路就到了马路另一边停面包车的地方。
马路边上停了很多去胭脂镇的面包车,子光不知道哪一辆面包车是会去泾河龙村的。一个司机打开车窗问子光是走哪里的,子光说:“泾河龙村去不去?”司机说:“我们到镇上就不过咧,刚才还有一部车是去泾河龙村的,在这儿转了好几次也没有见拉到几个人,现在不知道走了没有。”司机又问了另外的几个人:“有没有看到刚才的那个车,就是车上坐了个老汉,还有一个碎娃娃的。”另外一个人说:“刚才还在这儿停着哩,兀个驴松拉了两个人,听说还是人家包了他的车咧,还让人家坐在车上等了几个小时。”这个司机说:“泾河龙村偏得很,没有车去,一般都要包车哩,现在也不早咧,不如你包了我的车去,我把你拉到镇上按正常的收你,从镇上到泾河龙村二十块,要不要走?”子光还在想着,看到从县城里开出了一部红色的面包车,另一个司机对这个司机说:“你的生意看来泡咧汤咧,兀个狗驴松又来咧,看来刚才又去到城里拉人去咧,把兀爷爷孙子两个拉着转了几圈子咧。”从那个司机的口气中子光猜出坐在那个红色面包车上的是父亲和法图麦。果不其然,红色面包车在子光的面前停了下来,司机摇下车窗问子光:“去啊达的?”子光还没有说话就听到了法图麦的声音:“伊卜达,你赶紧上来,咱们赶紧回去。”父亲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子光上了车。
父亲已经给法图麦和阿依舍买了两个新衣服,法图麦高兴地拿起父亲给她买的新衣服在身上比着,说:“伊卜达,你看这爷爷给我买上的新衣裳好看么?”子光说:“好看得很哩,是你看上的还是你爷爷给你看上的?”法图麦说:“是我自己看上的,爷爷还说不好看哩。”父亲笑着:“这娃一进门就看上店铺子里挂的那套衣裳咧,非要买哩,店主要了一百二,最后让我硬磨到八十处理来咧。”子光说:“看这衣服一百二也算不贵。”父亲说:“一百二还不贵啊,要是再磨一会儿一百二就能买两套这样子的衣裳时,咱们农民挣钱不容易,能省就要省哩,要是像你们这样大手大脚的花,这日子昨过哩。”法图麦又把父亲给阿依舍买的新衣服拿了出来,跟法图麦的衣服是同一款式同一颜色的,就是衣服的大小不同。子光问父亲:“这件也要八十么?”父亲说:“八十?你让开店的人抢去!”法图麦笑着,说:“伊卜达,我爷爷砍件可厉害着哩,我的兀两件和阿依舍的这两件总共才花了八十块。”子光听着觉得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两套衣服要是在南方的小店里一套也要三百多,南方小店三百多的衣服竟然让父亲两套八十块买了回来,说不定这两套衣服的成本价还不止八十块哩。子光不由得佩服起父亲的砍价能力了。
三个人在面包车上聊着,却没有发现面包车又停在了那一排面包车的旁边。子光问司机咋还不走。司机点了一支烟吸着,对子光说:“再等等看,今儿是集哩,说不定还能拾两个人上来。”子光说:“天气这么冷,人家都躲在被窝里守着火炉待在房里不出门,哪儿还来的人哩。”父亲也说:“:我们在这儿等了好几个小时咧,除了我们两个就再没有看到人,我看咱还是不要再等咧,等不到人的。”子光问父亲:“我不是让你租个车回去么,你们咋还在这里呢?”父亲说:“包一个到咱村要三十块哩,我们两个都这坐车回去一人才五块钱,两个人才十块钱。”子光说:“你该省钱的时候要省哩,不该省的钱咱不能省,法图麦还病着哩,你咋能让她跟你一样的咧,她早上刚挂完瓶,等下回去还要让村上的医生挂瓶哩,你看在这儿磨叽了多长时间啊。”
子光看着早已走下车的司机,对司机说:“包车,咱赶紧走,到泾河龙村。”司机说:“包车四十。”父亲说:“不是都是三十嘛,你咋还三十咧呢,刚才你还说是三十哩。”司机说:“刚才是刚才,刚才你们二个人我说是三十,现在多咧他一个大人,涨价咧,四十一分不少,要不然咱们就再等会看。”子光说:“四十就四十,赶紧走么。”司机笑着,上了车把车门一关就把车发动起来,一路向着泾河龙村开去了。
到了泾河龙村与柏油路的交岔口,司机停下了车,说:“车就开到这里了,你们下车走一走么。”父亲说:“你要开到村子里哩,我们是包车么,咋不开到村子哩?”司机说:“我们包车有包车的规矩,车就到这里咧,要是上到村上也是行的,不过要加十块钱。”父亲说:“就二三百米路要加十块钱,打抢去吧。”父亲说完拉开车门就下了车,法图麦看父亲下了车也跳下了车,手里提着她和阿依舍的新衣服,父亲提着法图麦的药剂。子光给司机给了四十块钱,盯着司机把钱找给他就下了车。
父亲走在路上还在唠叨着,说:“才二三百米的路我们几步路走到咧,一个破车还要加十块钱哩,十块钱是那么好挣的么,我一天才能挣多少钱啊,就像我这样的去给别人抱一天的砖头也才能拿个十几块钱,他倒好,这么一点路加价又加价的,钱是那么容易挣的么,我想去挣兀十个元,人家还嫌我老咧不让我去挣哩。”子光背着法图麦走在父亲的前面,听着父亲在身后不停地唠叨着,子光停下把法图麦放了下来,拍着胸口呼了几口粗气,笑着对法图麦说:“看来不锻炼真是不行咧,你看一下连你都背不动咧,你小的时候我可以抱着你从这里一直到县上哩。”法图麦问:“一直抱着不休息么?”子光说:“兀是当然咧,你兀时候才几斤重啊,轻得就跟个麻雀一样的,还用得上休息么。”法图麦说:“我小时候真是那么小的一点么?”子光笑了,说:“你小的时候不是跟麻雀一样大,是跟麻雀一样的轻,轻得跟个屁一样。”法图麦哼哼地笑着说:“你才跟个屁一样轻哩。”
说个不断的父亲赶上了子光和法图麦,父亲埋怨子光给司机答应了四十块钱的包车钱。子光说:“十块钱的事情你已经叨叨了两遍了,我刚来的兀一天你嫌我给本家的满拉子少给了十块钱,今儿个你又嫌我给面包车多给了十块钱,少给了十块又多给了十块,我算是扯平了,但最不值得就是让你连续地说着好几天。”父亲就怪子光给面包车司机多给钱了,子光说:“我的兀个达哩,你再想一下,要是当时我们没有给他出兀四十块钱,他会把咱们拉到泾河龙村么?他要是等到天快黑咧,还是咱们三个人,咱又守着钱不出,他到时候说不划算不去咧,兀样的话,法图麦的针还要不挂咧,咱晚上还要不要回来?”
父亲说:“他答应上的还是要把咱拉到地方的。”子光说:“他们哪个是讲诚信的,他也明知道今儿个到县城赶集的人不多,偏偏把你拉着绕着县城转了又转,这不是明摆着么,他们能里会做亏本的生意,你把现在还当以前咧,讲诚信说到做到,他们现在讲个屁诚信,钱才是诚信哩,没钱亏本的事情他们是不会做的,你在村上呆的太久了,你的观念已经过时咧。”父亲听着子光这般教训了他一顿,心里自然气不住,提着装药的塑料袋快步走着,子光弯了腰背着法图麦在后面追着。法图麦叫着:“爷爷,你慢一点撒,我伊卜都跟不上你咧。”父亲脚不停步转头向喊着:“你们说我过时咧,我给你们说,我还没有过时哩,我还能走哩,你们年轻人不过时有能耐追上我啊。”法图麦嚷嚷着让子光赶紧走赶上父亲,子光快走了两步已经气喘吁吁了,法图麦还在叫“伊卜达快走撒,赶紧咱把我爷爷追上,把他扔到后面远远地。”子光也想追赶父亲,但背着法图麦实在走不动了,听法图麦叫着,子光说:“你在背上轻松的很,我还要背你哩,哪达能把你爷爷给追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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