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下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天就放晴了。
来得快,去得也快。
付凌终究是没有离开。
柳如烟拉着他的手哭了半夜,付凌不知道她这是开心地哭,还是难过地哭。
因为她的伯父昨日突然产生了戏剧性的态度转变,不仅当众介绍了他心爱的侄女和准侄女婿,讲述自己如何把她视如己出,关爱备至。
还极为罕见地硬气了一次,命令仆人把骚扰侄女的黄千舟赶出了柳府。
看着床上将将合眼入睡的柳如烟,付凌也是困意上头。
昨晚过后,他原本没想搭理这个女人这么多,但是奈何他一看到这个女人啜泣的模样,内心里就生出一丝悲悯。于是在犹豫不决中就被柳如烟拉进了闺房,在床头守了她一夜。
付凌杀了泰猛的消息在落山城铺天盖地传开,连那家他光顾过的小馆也挂上了付凌到此一游的牌子,向顾客介绍着付凌决斗前就是吃了他家的笋干。导致许多大姑娘误以为他家带着大盐粒子的笋干能解十絮散的毒,被一扫而空。
柳府。
“老爷,老爷不好了!”
大早上乌鸦就叫,柳尚好好的心情被搅得什么都不剩。他昨日见两个女婿一个比一个勇猛,尤其是那个付凌,都没看到他出手,那个六重境的泰猛就被杀了。让他好好地出了一口恶气。这股得意的劲头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却被下人的嚎叫声打破了。
“你大早上的是吃了屎吗?会不会说话!老爷我怎么不好了?一天到晚就知道触我霉头!”柳尚大声呵斥着下人,把下人嘴边的话硬生生堵了回去。
柳尚捋了捋自己的衣角,不急不躁地问:“怎么了,说吧!”
“胡安来了。”
“胡安,哪个胡安?”柳尚疑惑着问。
“七星锤胡安啊!”
听到这个名字,柳尚的腿立马软了下去,被下人一把搀住。
“他……他怎么来了?”柳尚哆哆嗦嗦地问。
“大概是因为黄千舟挨打的事吧。幸亏风信子提前报了,此刻他正在风风火火地往这里赶呢!”下人看着柳尚欲哭无泪的眼神回道。
七星锤胡安,身高近七尺,红苕州中心城柳家本家家主柳谦益的义弟,突破御恒境第七重境已有十四年。
他原来是极远之地的一个瓦房小工,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套邪门的心法,竟然练到了第七重境。被柳谦益发现后收为义弟,把他的天赋带到了中心城。
“不怕!”柳尚想起了什么,胸脯又挺了起来,“快去请两位新姑爷!”
下人挠了挠头,“姑爷?”
“笨!”柳尚拍了他一巴掌,“快去把付凌和鹤今烈请过来!”
付凌刚刚趴在柳如烟的床头睡着,门板就被砸得咚咚作响。他一激灵,猛地抬起头,却撞上了同样惊起的柳如烟。
柳如烟的也是刚刚入睡,昨夜哭的梨花带雨,泪痕还未干,刚刚才和衣昏沉睡去,猛一惊醒,就那么和付凌的脸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雪压红梅,脂凝暗香。
付凌鼻子一抽,以为自己仍在做着幽梦。
还欲沉沉睡去,却感觉到身旁泛出一丝杀意。付凌瞬间清醒,手摸向了腰间的碎云剑,仓皇四顾,心里却一片茫然。
“付公子,姑爷!爷!快出来吧,老爷急请呢!”仆人的叫声从门外传来。
付凌感觉脑袋一阵发沉,这才发现自己的头上压着什么沉甸甸的东西。
一抬头,原来是磕到了柳如烟的下巴。
付凌急忙后退,腿却有些麻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柳如烟又想气又想笑,又突然有些心疼。
她急忙整理了一下衣裳,麻利地穿戴好,和付凌一起出了门。
柳尚几人正焦急地坐在中堂等他们,付凌一踏进门,柳尚就急忙站了起来。
柳尚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全是笑意,“我昨日听如烟叫你付凌,心里还想着是哪位付凌,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峪灵宫大名鼎鼎的付凌,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付凌没有说话。
柳尚接着说道:“说来,我还与你的师叔乐大师有过一段不解之缘呢!”
柳尚说到此处,表情突然变得悲伤不已。付凌看他要追忆往昔,急忙止住,“柳伯父,我已听飞云讲过这段往事。”
柳尚突然不说话了,半晌过后,他像是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儿子,板着脸看向下人,“那兔崽子还没找回来吗?”
下人摇了摇头,“出去找的人也一直未归。”
柳尚摆了摆手,“不管他了,指望不上的东西。”
正说着,鹤今烈二人也走了进来。
他看了看付凌,邪笑了一下。
“爹,这一大早就把我们叫起来,到底有什么事啊?”柳动蝉噘着嘴向父亲撒娇。
柳尚还没回答,却见付凌和鹤今烈齐刷刷朝大门看去。
“来了!”
只听轰隆一声响,柳家的两扇大门被人用大力轰开,门板拍在地上荡起灰尘,直扑进了大堂。
像马儿一样强壮的胡安扛着七星锤站在柳家门口,身后正跟着黄千舟。
柳尚恨得牙痒痒,心里暗想:“黄千舟你是真欠揍,半天都不得消停!如今我有了两员猛将,还不把你的嚣张气焰彻底打下来!”
胡安就那么一步步走了进来,柳家的仆人自然是一个也不敢上去拦。
毕竟谁会为了几吊钱拼上自己的命啊?
胡安操着一口外地口音,指着柳如烟说道:“雷嘚……啊呸,那位美丽的女子,我们要带走!”
付凌一个头两个大,果真红颜祸水啊!
“放肆!”付凌还没说话,柳尚却站了出来,他挺了挺胸脯,“你当我柳家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们在这里欺男霸女!”
胡安的大手向前伸出,把手心里的一个牌子亮了出来。
柳尚一看,立马扑通一声跪下了。
一个人若是不肯敲门而是踹门,那么他一定有踹门的底气。
胡安手心握着的,正是柳家家主的牌子。
柳动蝉和柳如烟也跪了下来,下人一看,也全都跪了下来。
不一会儿,院内就跪倒一片。
只有付凌和鹤今烈像两根柱子一样立在那里。
“你们还不跪?”胡安道。
鹤今烈眉毛一挑,“你要我跪?”
付凌淡淡道:“我为何要跪?”
胡安道:“柳家人见此令都要下跪!”
付凌道:“我不是柳家人。”
胡安:“……”
胡安对黄千舟使了个眼色,黄千舟立刻心领神会。
他笑中带着一丝阴险,向柳如烟步步逼近。
对于他来说,用一巴掌换取一个女人并不亏。
不过,若是要以生命为代价换一个女人,这就未免显得过于沉重。
就在黄千舟的手即将抓住柳如烟的瞬间,她迅速取出了弯刀,在脖子上比了比,眼神中充满坚决,“我死也不会跟你走!”
黄千舟倒也不怕,反正不是他死。
他笑出了声,透着淫秽与残忍说道:“你就算死,也要被我带走。”
柳如烟发了狠,挥动手中的弯刀向自己的脖子抹去。
然而,在刀尖即将触及肌肤的瞬间,一根手指伸过来,伸向了上次他劈断的那个豁口。
伴随着灵力的波动,弯刀被瞬间崩断,在空中转了几圈,插进了门梁上。
门梁上大大的吉字显得格外扎眼。
付凌眼神平静地看着柳如烟,“你们对家族的恐惧难道已经深入骨子里?为何宁愿把刀子挥向自己也不肯反抗?”
柳如烟的手在颤抖,嘴唇也在颤抖,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话,显然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勇敢。
黄千舟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嘲讽,“她倒是敢!她要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身体却突然腾空而起。
一个人若是被扇了一巴掌,或许是他运气不好,若是被两个人连续两天都扇了巴掌,那大概率是这个人的人品不好。
黄千舟又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不过这巴掌是付凌扇的。
他滚落在地,左脸上的浮肿还未消退,右脸又添了新伤,此刻像个猪头。
付凌冷冷地看着地上的黄千舟,“你算什么东西?我问她问题,你插什么嘴?”
柳家的门前已经聚集了一大群围观的人群。得益于胡安势大力沉的一脚,这些普通的百姓们得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看士族之间的争斗。他们惊讶地发现,这些所谓的修士斗法与他们村头打架并没有实质上的区别。
他们也会流血。
黄千舟突然疯了,若是一个一直高高在上的人,连续两天被两个不同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扇耳光,那么他大概是会疯的。
他挥舞着拳头,冲向了离自己最近的鹤今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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