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我便醒了过来,但霍锦逸已不在,不知何时走的。
我起身梳洗,我终是要去看他出征的。
待我一切准备停当,明晃晃的日光已完全升上了天幕。
“大军可已离城?”
我走至院门口,两位门房正坐于门口沐着日光,便对他们问道。
“还未见出城,想来坊主还能赶上。”
正天忙迎上前道。
我点点头,快步走向城门口。
城门边上几棵参天榆树,片片绿叶正在日光下闪着光,我选中了其中一棵,将罗带一挥,便已飞身至顶。
大军还未出城,我百无聊赖地描摹着树叶纹理,待半炷香功夫,才听见重重马蹄声响。
我忙举目望去,大军已向我移来,盔甲铁剑泛起圈圈银光,霍锦逸一身玄色戎装,墨发高束,正策马行于最前端,飒爽英姿,直逼人眼。
我一直注视着他,他似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偏过头看向我,迎上了我的目光,脸上忙展上灿笑,笑容之灿烂直逼日光,我亦展颜欢笑,用最热烈的笑容送别他。
霍锦逸马速未减,顷刻间,他的马已冲过了我所在的树旁,他总回头看向我,我笑挥了挥手,他便回转身,直向前方行去,我一直目送着他们,直至马蹄声消失,只余一片尘烟。
一路小心,我在长安等你凯旋归来。
我心中默念。
自本朝开国,短暂休养生息后,便一直对外扩张,或招安,或武征,霍锦逸自小军事才能显著,十五岁初上战场,十七岁领兵,至今为止,已参加领导过不少战役,但所遇到的敌人都并非他对手,唯有此次,才真正遇到了对手。
匈奴在巴特尔的带领下,一路南下,愈发强大,屡次骚扰本朝边境,甚至多次出兵攻击五原郡,本朝天子为巩固这极具重要战略地位的五原郡,终是下了决心,与匈奴一战,本次召令长宁侯裴玄为大将军,霍锦逸为卫将军,武安侯陆临安为前将军,郎中令何少逸为后将军,卫尉江寻风与洛云川分别为左右将军。
我对巴特尔虽说不上了解,但他的雄心与才能,无论是阿爹还是阿里耶与我都是有目共睹的,我觉着这次两位骁勇善战的英雄都遇上了真正的对手,但究竟谁败谁胜,此刻还暂未有分晓,但我内心倾向于霍锦逸,可毕竟匈奴擅骑射,又对大漠环境熟悉,不知霍锦逸可否能占上上风?
我带着满腹心思,回到了舞云居。
刚进院门,便见着采薇、流烟与照水等人围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我忙敛了心思走过去,笑问道:“你们在此谈些什么?”
“坊主。”
三人忙起身向我行了一礼,我笑摆摆手。
“我们刚在说方公子的婚事,听说两府已商定下月初一让二人完婚呢!”
照水颇有些兴奋道。
“是呀是呀,自方公子被赐婚后,都不来园子里了,想来是忙于婚事呢,等完婚后或许又到园里来了。”
流烟也开心道。
我心忽地一紧,虽已彻底告别过去,亦做好听到方为初成婚的准备,但我真正到这一刻时,心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兰心似也得知了这个消息,怕园子里的人说漏给我,忙跑了过来,我向她摇摇头,表明我已知晓,她忙关切看着我。
我强做淡然开口道:“先前方公子独身一人,他又喜音律,定会时常来看看,如今有了家室,歌舞坊定是要少跑的,你们几个可就别盼着了。”
采薇微皱起眉缓缓道:“可是方公子以前常来探望坊主,还带许多时兴吃食与玩意儿给坊主,我还想着……”
“采薇!”
还未待她说完,兰心忙急声止住了她的话头。
采薇似瞬间反应过来,忙跪下道:“采薇失言,请坊主恕罪。”
其余二人满脸疑惑,却也讪讪跪了下去,我忙伸手扶起她们,柔声道:“方公子是什么人,我们是什么人,此前是有些交集是因方公子垂爱,但如今人家已主动不往来,我们便不可再相扰,日后这样的言论亦不可再说,明白了吗?”
“是。”
三人齐声恭敬道。
我见她们听了进去,轻挥了挥手道:“如此,你们便自去忙吧。”
“是。”
三人齐行一礼后各自散去。
“小云……”
兰心满脸关切,又欲言又止。
我扯了丝笑宽慰:“兰心,都已过去,况且如今有锦逸在我身边,日后便莫要再想这些事,就当它为一场梦罢。”
兰心听闻点点头。
我微沉思片刻,忙又开口:“吩咐园里的人,日后再不许提我们与方公子的交情。”
兰心似有些疑惑,片刻后面上已一片清明,忙道:“好。”
我径自往舞云居方向行去,刚迈出两步,又忙停了下来,对兰心道:“不知相府可会送请帖过来,若送来了,替我寻个借口,然后备一份厚礼,若未送来,便当作不知此事。”
“明白。”
兰心回道。
桃树枝头抽出新芽,粉绿辉映间,来到了方为初成婚之期,本是天子赐婚,又是丞相太尉联谊,场面浩大自是不必说。
丞相府的请帖还是送了来,不知是方为初之意还是他人之意,我让兰心遣人送了份厚礼,并非不敢面对,只是遇见时不知说什么,难免尴尬,不去便是最好的决策。
这是一个好日子,天幕蔚蓝,日光和暖,喧嚣的锣鼓声远远传来,我终是未能止住诱惑,去看了迎亲队伍。
我只身立于屋宇顶端,藏身于一棵满是绿叶的槐树后望着街面,街道宽阔而整洁,迎亲队伍声势浩大,一路绵延,洒落的日光将一路的红意愈发衬得耀眼,街道旁涌动着无尽的人群,各个脸上皆布满笑意与好奇伸头往前望去,都想见证这场盛世良缘。
方为初一改往日素袍,一袭红火新衣端坐于马上,面上依旧挂着一抹浅笑,周身气质仍旧是无尽的儒雅平和。
他是高兴的吧。我透过重重树叶望着他想。
迎亲队伍经过我所在位置时,方为初忽地偏头看了过来,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又回头向前方缓缓行去。
我心忽地加快跳了起来,他是否瞧见了我?
沉思片刻也无答案,但想来无论是否瞧见,都无甚紧要。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方为初,我诚意祝你幸福。
我目送着迎亲队伍离去,直至再也看不见一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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