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挠了挠头,说得好有道理啊……
这才是从根上解决问题……
不过,另外一个问题又来了,我问道:“跑警报带着财产是怕被炸到时候找不到,或者是有人趁机拿走,那你什么都不带……”
齐康岚继续摆手,“no no no,我不带是我能确保它安全,人家带是不能确保它安全,那既然我的概率已经是100%了,我何必把它降到80%?”
“我看是你没钱吧。”宋涟楹一针见血。
齐康岚顿了一下,不再摆手,双手揣兜,赧笑:“说话何必这么直白。文化上的事谈钱做什么!”
我们都开始大笑起来。原来是囊中羞涩如是也。
我们在洞里趴了许久,见没有飞机过来,这时间又不早了,索性大家一合计,全都爬上来准备回学校去。
管它轰炸不轰炸呢!
时也命也,要是炸到便炸了,炸不到便是命不该绝。我们几个溜达着唱着歌往回走。刚到学校门口就散开了,大家要赶着去上自己的课。
自从跑警报以来,联大上课的时间也有了很大的调整。但上课时间还是不怎么固定,上午通常是越早越好,下午的课则是越晚越好。
晚上下课后回到宿舍,我就看到傅南妨回来了,坐在我的床边上应该是等了我许久,但看他精神矍铄,两眼有神,应该是有什么好事情。
“回来了?又瘦了啊!”我拍拍他的胳膊,以前那个浑身是肉,跑起来颤三颤的大胖子已经变成一个精瘦有力的青年了。
“回来了。”他坐在我的床边,“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吗?”
我点点头,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发现我的床头上放着几本书,应该是傅南妨带过来的,便问道:“已经回来上课了?”
傅南妨拉着我,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我有事要跟大家说,但这会都没找到人,你跟我分头找,在社里汇合。”
我点点头,便分头出去了。
一个时辰左右,所有人基本上都到了。大家你看我一眼,我瞧你一下,都莫名其妙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有人拉扯我,我也说不清楚,大家只能耐着性子等傅南妨。
“现在人齐了,我想跟你们说一个事情。”傅南妨把手里的几本书递过来,“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伤员,看着可怜,我便把他捎上来了昆明,这个人伤的很重,所以也耽误了我一些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跟我讲了现在前方战场的情况,也给我传递了一个新的世界。”
“怎么说?”大家心都被吊起来了。
“听说过马克思主义吗?”傅南妨笑着。
马克思主义当然是听过的,但是都不怎么熟悉。
“这个伤员是共产党员,他跟我说了共产党的理想和信念,他们要实现共产主义,为最广大人民的利益而奋斗。他们的军队所经之地秋毫不犯百姓。”说着,他激动得脸上仿佛有光,“我们都知道,国民党已经不得人心,我们必须要选择一个为了千千万万百姓的政治群体,我心中的已经有了答案,你们呢?”
我手里被递过来一本书,是《共产党宣言》。我翻开首页,里面赫然写着:一个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游荡。为了对这个幽灵进行神圣的围剿,旧欧洲的一切势力,教皇和沙皇、梅特涅和基佐、法国的激进派和德国的警察,都联合起来了。
都联合起来了……
这样的字眼有点刺激到了我。
不过出于家庭原因,我还是不愿意跟任何的政体接触甚至挂钩。
“我有个想法,我当初选择学习历史,就是想通过它知道人类发展的规律。我对社会现状不满,但让我去革命,我没有这种想法。我就觉得社会总应该向好的方向发展,向合理的、平等的、自由的方向去发展。因此想通过学习历史找到一条路、找到一种规律。”刘永年说的很是严肃、慎重。
傅南妨连连摆手,“我没有说是要革命的意思,我只是想,既然我们的出发点和期望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不能合二为一呢,我们加入它,成为中国的新力量。”
“那你这就矛盾了。让我们加入,又不是为了革命,那为了什么?”项绍琨问道。
傅南妨一时语塞,过了好一会儿才组织好语言:“我们可以更好的救治伤员、传递情报,保护更多人的性命!”
宋涟楹接过话茬,“我同意南妨的看法。我们要在最有限的情境下,发挥出更大的力量和价值。俗话说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这段时间我们也能感觉出来,我们孤军奋战还是存在着很多制约,如果有了一个组织,那就不同了,我们能更加灵活,更好发挥,你们觉得呢?”
刘永年依旧很严肃,“我还是坚持我的想法,我想通过历史寻求规律,这是我的初衷,我坚持。”
“你们呢?你们怎么想?”傅南妨转过头问我们没说话的几个。
我脑子里有点乱,“我需要想一想,明天给你答案可以吗?”
傅南妨也没强求,“明天我们晚上7点在这里集合怎么样?大家到时候再给出答案也不迟。”
说实话,傅南妨的这种提议对于我们每个人的冲击都是巨大的。学校里有各种各样的社团,也接触时事政治,但对于政体组织,但我们都很默契地不想去碰。
比如说三青团。三青团以著名教授作为邀约吸纳的对象,它是在统一的组织之下,训练全国青年,使人人信仰三民主义。显而易见,三青团是为国民党服务的。
不过,这也不失为考虑问题的一种途径。我们的力量终究有限,就好比一只茶壶,肚子里装了太多的东西,但壶嘴仅有那么大,如果有时间细心、耐心等待,茶水会流出来,茶香也会四溢,但现在目前的形势告诉我们酒香也怕巷子深,也不允许我们慢慢地把茶水倒出来,我们需要以喷涌之势,直捣黄龙。
宋涟楹在台阶上坐着,手拄着头,看得出来也很苦恼。
我走过去坐下,叫着傅南妨也坐下:“如果我们要加入一个组织,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
傅南妨深吸一口气,彻底摊了牌:“我实话说了吧。我已经在那位伤员的介绍下入了党。从此我将成为光荣的一份子,至于那位伤员的名字,很抱歉我不能向你们透露,我要为他的安全负责。他交代给我的工作在你们没有加入之前我也不能透露,这是秘密。”
我和宋涟楹相互看了一眼,没想到傅南妨竟然已经铁了心到如此境地。
“你能说一说你的想法吗?”我问傅南妨。凡事总有一个契机,我想能说服他的也定能说服我们。
傅南妨看向远处,轻轻地给我们描述着那个动人的故事。
“我这次从缅甸回程之后,又跟路上认识的人一起辗转了几个地方,在一条大路上,我遇到了奄奄一息的……姑且喊他小草吧,小草背上是烧伤,腿上还有子弹,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救不活了。
但我不忍心啊,这么年轻的生命不应该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被放弃。于是我便在车上腾出来一个地,把小草放上去,一路找大夫。
皇天不负苦心人,虽然没有什么正规的医院能治疗,但总归有些乡野村医能够给包扎一下,不至于让小草感染而死。
这一路上,虽然小草疼的额头直冒汗珠,但他一直是笑着的。他很释然,似乎早就预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我闲来无事也会同他闲聊,我很纳闷为什么一个年轻人对待死亡如此坦然。”傅南妨说着,回过头来看我们俩,“如果是死亡一步步逼近你们,你们又无能为力,你们会是什么反应?”
宋涟楹说:“我不知道。或许会遗憾吧。”
我曾经就因为身体原因无数次地想过死亡这个问题,我说:“对不起双亲吧,不能尽孝了。如果是为了国家而死,我想应该是快乐的。”
傅南妨继续说道:“我也问他。这种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是什么感受。他说,有的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但他永远活着。他愿意做一个永远活着的人,因为他的信仰在充盈着他的灵魂,生于这个年代就是生于国家的人,要为了国家而奋斗,随时做好献出生命的准备。”
他回过头来,看着我们俩:“我们也是,我们不远千里来求学,我们办春望社,上街演讲、合唱宣传,我们也都是为了国家。我们是生于国家的人。
起初,我问他他的信仰是什么,他没有说。我知道他怕是对我还心有戒备。我也没有多想,毕竟也没做错什么,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他在看一本书。”
傅南妨猛地抬起头,看着我们:“这本书叫《共产党宣言》!”
这本书正是我刚才看的那一本。我来了兴趣,想听一听傅南妨有什么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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