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小楼内寂静无声,楼内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相比起先前酷似医院的风格,现在更多了些生活气息。
陈子博跟着黄宸上到楼上,悄然推开一间房门,这是陈子闻在这里暂时居住的房间,即便已经开了窗,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一股中药味,浓郁却不算难闻。
陈子博靠近床边,黄宸并没有和他一起进屋,他把门轻掩,在走廊点了根烟等着。
而陈子闻刚刚结束治疗又吃了药,这会儿已经躺在床上,脑袋藏进被子中,呼吸平缓的陷入睡眠。
怕他这样闷到,陈子博小心翼翼的掀开一角,在看到被子里塞满的东西时,微微一顿。
被子里全都是冯宁日常穿的衣服,陈子闻的脸此刻就埋在这些衣服里,蜷缩在他为自已营造的安全感中。
仅仅只是这么轻微的动作,陈子博就见他的脑袋动了动,隐隐有要醒来的趋势。
陈子博做好了打招呼的准备,却看他手臂收紧,把衣服往怀里拢了拢,又沉沉睡去。
门外传来交谈声,陈子博把被角盖回陈子闻身上,又理了理他额头的碎发,才转身慢步退出房间。
忙活完的赵霁和黄宸碰面,知道陈子博在屋内,把文件夹随手一放,双臂刚搭上扶手打算休息一下,就被开门出来的陈子博打断。
“他睡着了吧?”赵霁问。
“嗯。”陈子博点点头,冲外面扬了扬下巴,“出去说。”
三人走出小楼,看他们有话要聊,黄宸吐出一口烟,“情况我都知道,就不跟着了,你们去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看黄宸离开,赵霁和陈子博走到小花园,随便找了一处随地坐下。
“他现在恢复的怎么样了?”陈子博率先发问,他本想亲自看看陈子博的恢复情况,但他在睡觉,陈子博不可能为了这个把他吵醒。
“好了很多,从认知到自身行为都有了很大转变,能克制住对冯先生的依赖了。”赵霁把文件夹递给陈子博,里面是陈子闻近期的治疗及检查数据。
“尤其是今天,他想起了些关于以前的记忆,只是内容太片段,让他有点混乱,容易分不清曾经和现在。”
“会影响他之后的恢复么?”陈子博问。
“会,所以他现在很需要有熟悉他的人在身边,及时让他从凌乱的记忆碎片里脱离。”
陈子博沉默下来,低头看着手中的数据,其实很多他都看不懂,但他还是仔细的、一行一行的去看。
赵霁踌躇了一会,吸了一口气,语气试探的说出了陈子闻不久前的想法,“还有就是,他自已提出,想要尝试手术方案。”
只这一句话,陈子博目光变的凌厉,扭头看向赵霁,等着他解释。
为什么陈子闻会知道有手术方案?
又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想法?
“这不是我和他说的。”赵霁挠了把头发,“是他来治疗室找我的时候,自已看到的,当时方案就放在桌子上。”
“他怎么会知道,那是针对他的方案?”陈子博质疑出声。
“他现在已经能看懂一些文件了,方案上写着他的名字以及症状,以他现在的情况,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也能知道大概。”
陈子博沉默以对,皱起的眉间显示出他现在的烦躁,手术这条路是他一直犹豫不决的,因为从无先例。
大脑是人体最复杂的器官,一直以来多少医生为此从未停下研究。
69書吧
而这个手术的成功率,甚至连20%都没有,陈子博不敢去赌。
可现在是陈子闻自已提出要做,陈子博在惊讶他如今恢复程度的同时,也纠结要不要由着他的选择。
“陈……子博。”犹豫又微弱的声音传来,两人同时扭头,刚醒来怀里抱着冯宁外套的陈子闻,正试探的看着他。
“是我,哥。”陈子博淡笑,眼神示意着赵霁,让他离开,伸手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哥,要过来和我坐坐吗?”
陈子闻对陈子博的感觉,陌生又熟悉,陌生在于他现在仅有的记忆中,几乎没有陈子博的身影。
却又因为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他对陈子博的出现和接近,并没有反感,甚至感觉他们本该如此。
加上现在陈子博让他过去的动作,脑海一闪而过的片段,似乎他曾经对谁也这么做过。
他没有想起的是,以前这个动作,是在陈子博因为什么事想不通或伤心时,他做过的动作。
陈子闻缓缓走近,保持了距离的坐到陈子博示意的位置,怀里紧紧抓着冯宁的衣服。
“哥怎么醒了?是我刚刚吵到你了么?”陈子博问。
陈子闻点了点头,又随即摇了摇头,也没给出回答,低垂的视线始终停在外套上。
陈子博在看陈子闻,陈子闻在看衣服,沉寂良久,陈子博轻笑一声,“哥,还记得我是谁吗?”
“嗯,你是陈子博。”陈子闻扭过头,眼神像稚童一般天真,“是我弟弟。”
陈子博目光一滞,想起刚才赵霁说的,再对上陈子闻认真的眼神,眼眶忍不住的泛红。
“是,我是你的弟弟。”陈子博扭过头揉了把眼睛,调整好心情,又转回去,“哥为什么想要做手术?”
听到这个问题,陈子闻又低垂下眉眼,手掌摸着冯宁的外套,嗫嚅了半天,“冯宁很累,因为我。”
从冯宁接手汇景后,陈缙橪大事没搅过,小事一直不断,还都是在需要冯宁做决策的工作上出问题。
这么一来二去,冯宁陪在陈子闻身边的时间就少了很多,即便他每天都戴着耳机和陈子闻通电话。
也几乎从不晚归,工作再多都选择带回来处理,却还是安抚不了陈子闻的焦躁。
其中最严重的一次,是他在治疗前趁赵霁不备,抢了小楼大门的钥匙,差点跑出去。
这样的不安持续了近一个月,直到有一次,陈子闻无意中从冯宁留下的电脑里,看到了曾经的自已。
开头是一段参加晚宴的视频,其中穿插着许多他接受采访时的报道,游刃有余的应对,意气风发的演讲……
时长15分钟的视频,都是曾经的他,每一面都陌生又熟悉,他尝试找回这些记忆,找回他的清醒。
他开始不停去接触以前,可脑子里像上了一把锁,没有钥匙的强行打开,只会让他头疼至晕厥。
每次醒来冯宁都守在他身边,从最开始的问他怎么了,到最后的沉默和疲态。
冯宁因为他很累。
这是他在自我挣扎几次无果后,唯独想明白的事。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