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日光抚慰这燚焱炎城,星星点点的露珠严阵以待,它们躺在片片树叶上,随着太阳的升起,与天共舞。
早起的人在街市上叫卖着独属于自我的招牌,穿街走巷,沿路而行,颠颠抖抖,遇上熟客便会停下,彼此说说最近的事,人人的口如同被安上了回音,说的那叫一个欢,忘记了买卖,忘记了时辰,逐渐等到人多了,才想起了自己是个货郎,客客气气地送别了人,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有人为活计忙碌,恨不得将十二个时辰掰成二十四个时辰用,辛勤耕耘,背负热浪,手持犁耙,预想打下丰收,交得粮税,交易货物;有人为升官夜不能寐,白天不得荒芜,翻书声,朗读声,请教声,为着日后每一步能够坚实的踩到地面,踏入云端而努力,劝告者有言:加餐饭,长相忆,勿忘自己的身体,勿忘家中有个思念的人;有人拥坐高位,能力有余,心系天下,勇闯他国,涉及太多,桩桩件件容不得人再一次等待,而颜雨凝,寿容太后,颜母便是这样的人。
颜母孤身一人将自己的身份文牒递给守卫。
原国君道:“水国的寿容太后颜雨凝,她终于来了。”
安慈道:“国君,她来了两天,怕是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原国君道:“她是来兴师问罪的吧,让我听听她能说出什么来,有请。”守卫一个接着一个地传到了宫门口,颜雨凝迅疾来到开务殿,落落大方地坐到位子上,吹了口茶并未喝下去。
原国君道:“这茶怕不及贵国的好。水国的寿容太后,来吾漏舍,有何贵干?”
颜雨凝气定神闲地道:“你我第一次见面,这百年来,老身都没怎么离开水国,竟不知这火国大变了容貌,我都快认不得了。你说这大殿上这么多人,感觉有些闷得慌,你不觉着吗?”
原施红轻微地笑了一下,便让殿上的人退却,道:“火本身就是热的,遇到水,那也会热的。就剩咱们两个,还是会热的。”
颜雨凝道:“心静自然凉,何必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呢,火国本就是个烈性子,直肠子一般的人物。没想到贵国的国君是百变之人,今儿才见识了,老身来的唐突,但迟早会见面的。毕竟老身本就没想着藏着掖着,那晚上的枭可是辛苦了,盘桓在房子上方,见到了许多有趣的,没趣的,有趣掺杂这无趣的,无趣有掺杂着有趣的。”
原施红道:“寿容太后言重了,吾国的枭都是成精的,只不过不想成为人身罢了。喜欢在房子上飞来飞去,许是在提升法术,尖锐的眼睛自然会看到许多有趣的,没趣的,还有有趣和着无趣的。派出去的枭实则是在保护呀,他们的耳朵眼睛都是自己的,发生了什么定会出来的。”
颜雨凝道:“这自己的,指的是原国君吧。说到发生了什么,那昨夜之事,原国君耳朵里听到了吧。百艳馆,百年之基,里面的人情复杂,关了吧,那名气就下去了,不关了吧,又会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人管不住手脚,被人指使着或者自己做着主儿的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这可不是一个好作风呀。”
原施红道:“寿容太后所言极是,百艳馆的盛名,享誉天下,凸显着吾火国之姿,可有些小人觊觎着里面的利,做些难以启齿的事,本君自然看中。小人都被铲除了,还得多谢寿容太后了。”
颜雨凝道:“都是些举手之劳的事,虾兵蟹将,难登大雅之堂。老身有一不解之处,既然这么重要,那为何屡屡有误,一次也就罢了,反而是三番五次呢,某不是他们所为,原国君施展不了手脚?”
原施红道:“寿容太后真是聪明,短短两日就能够摸清脉络,换做是他人,住上十几年都发觉不了什么。的确如此,火焰庞大,才能为各方送来福气,那百艳馆底下流着数千条烫烫的岩浆,一旦挑破,我火国岂不是遭殃了,若要搬迁,人力,物力,谁又会承担呢。说起来呀,百年前,古氏不作为,致使火国内乱,生灵逃落,无处躲避,可没有一个国肯伸出手来帮助的呀。”
颜雨凝道:“火国劫数,群雄崛起,自然爱莫能助,隔岸观火,静待其变,国君之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呀。本身就不好走,而你却出类拔萃,赢得众彩,打下了这泱泱大国。俗话说打江山容易,可兢兢业业地守卫江山却并非那么容易。你万般有神,事事亲力亲为,这才能屹立不倒。恕我直言,百艳馆却不见得有多好,藏污纳垢许多,骄奢淫逸过多,贪污腐败更多,逐臭的苍蝇多了,难道觉着不烦吗。”
原施红道:“寿容太后针针见血,说的不错,我知晓这些,百艳馆勾结奸诈之人,而这人却不知其法术有多大,纵容了许多年,烂摊子渐渐多了起来,料理了又来了,留下它,却是一件不可忽略的事情。”
颜雨凝道:“身体之源,需要的是水;身体肥料,需要的是食物;化为人形,需要的是法术;功夫超强,需要的是历练;成家成国,需要的是决断;百废待兴,需要的是钱;蓬勃发展,需要的可是志呀;日新月异,需要的是勇;造福万代,需要的是毅力;万年盛大,需要的是才子。俗语有言:人心不足蛇吞象,蟒蛇它再能吃,它敢吃一只成年大象,可见会撑坏肚皮,血管爆裂,筋肉分离,骨头成段。毁坏的是生命呀,命都没了,那还会有其果吗?那就没有了呀。故约束倒成了一个问题了,这未免欠妥了。”
原施红道:“破落门户出生,一步接着一步地走到今天这个位子,少不了人云亦云,背后的辛酸我想您是能知晓的。道理谁都懂,可是做起来却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钱,志,勇,毅力,才子,这些火国都有,要用起来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须得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呀。从根儿上切除,符合我的胃口,但并不觉得这是身为一个国君该有的典范。百艳馆拱手相让他人,替别人栽树,让别人乘凉,这本身就不合适。”
颜雨凝道:“百艳馆本身就是贵国的,何来让与不让之说。短短百年,贵国蒸蒸日上,有条有理。可百艳馆实在不成体统,贩卖毒物,引致水国,令老身的女儿、女婿,双双丧命,她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呀,她还有八个孩子等着叫母亲呢。八个孩子没了父亲母亲,只要我这么个老婆子替他们撑着,那这又怎么说。”
颜母突转话锋,转为儿女之事,令原国君心惊一场,她舒缓了一口气道:“丧失爱女,身为母亲的我深感同情,我的女儿,我亲眼目睹她跳进了火山里,怀了这么久,又生了那么久,养了又那么久。”她哽咽着接着道,“就这么没了,你也以为我不痛吗。”
颜雨凝道:“没了孩子,身为父母,怎能不痛呢。你我都是要强的女人,身子在他人眼前,自当顽强,背过人后,泪如雨下,伤感之情要是没有经历过,谁能知晓,怕是日日夜夜跟着的的随从侍女都难见到。可伤归伤,痛归痛,疤好了还有眼前路要走,百艳馆之事,决不能含糊,它涉及了七国,我想原国君是明白的。七国有使者来,除去燚焱炎城的森林居所外,来者便会乔装打扮进入来享受其中的服侍。你说,他们沉迷于此,分不清南北,是破釜沉舟呢,还是扬汤止沸呢,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破釜沉舟,昏昏醉醉地过完一天是一天,你可不能只想着你国家的人呐。欲火太大,反受其害,招招致命,当难以脱身时,那身上的法术便会反噬,自然所赠与的生命将会结束,反而被人谈论的是脸面问题,而贵族认为脸面是首当其冲,一等一的重要。而百艳馆就是捉住了这个要害,狠命击打,打落牙齿,打落血,他们会吞下去,但下次还回来,因为流连忘返。”
原施红咽了口气心想:“好厉害的言辞,真不愧历练第一的人呐,怕是三个我都难敌于她。况且她说起话来,做起事儿来,招招命中中心,真让人钦佩。”原施红思忖了一会儿,道,“寿容太后,您误会了,我并非要与七国不和。使者来了,自然要找好的招待,哪儿能委屈了他们。经昨晚之事,本君已有决策,百艳馆肯定是要留下来的,一是为了地底下的熔岩安然无恙,二是更改名字,重新建造,让那些想掌握的人都别再提此事,三是揪出怂恿掌管百艳馆的人,谈判不成,便来一场战役,方能平息。”
颜雨凝嘴角微翘,拿起茶杯,嗅了嗅,便道:“茶凉了,可以再来一杯,方能热滚滚地品一品,汇聚天地灵秀,有此茶才是极好的。”
原施红便叫来安慈,重新沏了一杯茶,颜雨凝道:“果然,很有味道,茶香浓郁,犹如雨后春笋,这位姑姑做的茶真好,你先退下吧。”安慈看了看原国君,原国君微微点了点头,她才下去。
原施红道:“寿容太后还有其他的事,不妨说出来,我也好帮上忙。”
颜雨凝略略润了润喉咙与嘴唇,道:“你的女儿跳入火山,本来遗憾,可是活火山变成了死火山,其上长满了翠绿能草,有能耐的地方又有树木长起。”
话未说完,原施红便插嘴道:“您有办法。”
颜雨凝道:“有一法子,先听我说,你别急。”原施红沉稳地听着颜雨凝所言,她道,“火山是火性子,而你的女儿也是火性子,火山未喷发时,地面并不会动,而喷发了,它会动。你们及时将其封锁,阻止不动,再加上雨水的量很足,这是一成。那火山喷发够了,脾气秉性就减弱了。我们这些成了人的,聚集的是自然之气,你女儿的自然之气并未消散,而且没有形成青丝。我曾查看了一番,你女儿的尸骨并未被火山的火性给烧着,那复活也就成了。这气可不是平白无故就会有的。”
原施红道:“您是说需要火国上下的燃法、源法、森法等法,前三个法最要紧。一旦没了,那么也就是说火国会恢复到原来的沙漠情形。”
颜雨凝道:“不,我会尽量控制在一个城。所以复活一个生命可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
原施红道:“那就燚焱炎城吧。您是最和善,最体贴的人了,且孤身一人,来至皇宫大院,可见法术深厚。那您既然说出来了,想必是有法子可以解救我女儿于火山,让我这个做母亲的,有生之年再见到我的女儿。”
颜雨凝道:“原国君的心错乱了,爱子之人,易让人迷失了双眼,语无伦次,怕是不能接着说了。”
原施红细细想了自己所言,道:“寿容太后,恕本君言语不周,的确爱子之心,您也是个母亲,知道自己的女儿可以复活,自然会高兴地忘了许多。您请说吧。”
颜雨凝道:“我的女儿怕是再也复活不过来了,她的青丝正在祠堂上旋转游荡。”说着,拿出了手帕擦拭着眼泪,接着道,“我的女儿就这么离开了我的身旁,她青春正年少啊,我记得她还喜欢同朋友在梅山处玩乐,我还记得她第一次开口说话,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归其根本,是被你火国的毒物所害。”她紧闭双眼,猛猛地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叹出气来,接着用手拨去了双眼的泪珠。道,“老身忽地想起了从前,原国君莫要怪罪。我们接着来说。将生灵给予灵气,施法的人必会受到反噬,而这反噬,定会让人生不如死。俗语有言:水是生命之源,无水不可存活。即便是火性的人,人的体内也会有水,故施法之人,源法高强是必要的,而老身就是一个引子。”颜雨凝停顿着。
两人沉默良久,原施红忍不住地道:“然后呢。”
颜雨凝道:“茶水还是凉的,须得热滚滚的才会入味儿,你说呢,原国君。”
安慈来之,又沏了杯茶。
颜雨凝道:“我总是喜欢看到热气腾腾的模样,原国君可不要见怪。反噬自会反噬到老身身上,故老身需要你的四样东西,才能免了这反噬,且能助你的女儿恢复人的模样。”
原施红道:“是何物,寿容太后,要是有的,本君绝不含糊,悉数奉上。”
颜雨凝道:“国君既然说了,那国君一言,驷马难追。”
原施红道:“当真。”
颜雨凝道:“这第一物,便是曾任温相的温德贤所犯下之事的罪状书,我想你是会给我的。”
原施红道:“您需要什么罪状,本君命大理寺给您就是了。”
颜雨凝道:“老身想亲自查会比较好。”
原施红想了想道:“您也知道,他的罪状书涉及了太多的机密要闻。这……”
颜雨凝道:“老身自不会让你为难的,你肯答应,你不说,我不言,谁会知道。”
原施红道:“可这有失您的身份。”
颜雨凝道:“身份何其重要?都是人们强加给的,老身又何须在意。”
原施红道:“恕本君冒昧,您想知道什么。”
颜雨凝道:“原国君,您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呀。我就当你答应了。我们接着来说第二样东西,就是你的燃法。火山有大量的燃法,须得用你的燃法吸收,以毒攻毒,方可阻止火山爆发,所以得提升你的燃法,闭关一个月即可,防止你走火入魔。而我从从森林之处采集源法,提升我身上流淌着的源法。你可应承。”
原施红站起身来,斟酌片刻,便接受了,颜雨凝道:“很好,第三样便是你身上的一珠宝名唤‘炎珠’,此物凝结天地灵物,其中心为燃法,附有其他法术,源法最为盛。燃法、源法这两位是相克之物,里面的燃法被你唤醒,能够有效阻止你我被反噬以及让你女儿现身的法宝,故第二样也是最要紧的。第四样便是你的血,拥有自然万物的燃法,心灵则成的源法,一个月的成败,便在此定局了。”
原施红坐了下来道:“寿容太后思虑周全,真不愧为七国之中第一位历练完毕的人啊。那我女儿的命就掌握在您的手中了。”
颜雨凝道:“此言差矣,你女儿的命是掌握在你我手中,而不单单是我手中。还有我六月份就会离开火国,原国君请尽早闭关一个月。”
原施红道:“自然。望一个月后,我便可以见到我的女儿了。”
颜雨凝道:“时候不早了, 我该回去见见我的孙女儿了,先告辞了。”
原施红回复道:“一个月后见。”她心想道:“好大的一张网,原来她想要的竟然是有关水国之事。罢了,只要无碍于我火国的,随她便吧。”
安慈进来后,原施红道:“有一事需要你去做,是必须要请动他,这场科举考试才能进行下去。”
安慈道:“您是说,王在延王少君,他可是与有些应试者,关系甚密。”
原施红道:“他为人方正,我相信他不会徇私枉法,更何况他们已中乡试,有才之人,切不可埋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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