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入宫觐见后,李如月和萧冷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们进入王府内院,就召管家前来。王府管家李崮原是李如月手下的民兵,在李如月投靠北平王后,李崮也成为新招北境军的一员,后来在一次战争中负伤,李如月就安排他到金陵的北平王府当了管家。现在李崮已经娶妻生子,生活简单富足,对北平王府忠心耿耿,对李如月更是言听计从,萧明等人对他是绝对的信任。
李崮详细说明了萧明离开金陵后,城里发生的一切:大军出发不久后,陛下收到了一封书信,署名是聂锋。聂锋是赤焰军主营先锋大将,以快战闻名,号称“疾风将军”。信中具体写了什么已无从考证,大致内容是赤焰军主帅林燮与大渝联合,决定反叛大梁,同时,梁帝也收到了悬镜司相同内容的密报。于是梁帝命谢玉为主帅,悬镜司首尊夏江为监军,率十万大军前往西境,将七万赤焰军剿灭,杀死了林燮,之后谢玉领兵击败了大渝皇属军。谢玉半月前班师回朝,赤焰军反叛被灭的消息也迅速传开,祁王萧景禹在朝堂之上,为赤焰军竭力辩解,并与梁帝产生激烈冲突,最终被禁足王府。晋阳长公主听闻丈夫和儿子没了,而且被皇帝定为叛臣,激愤之下,带刀闯宫,自刎于皇宫朝阳殿前。几日前,悬镜司称陆续发现祁王和林燮之间的往来信件,林燮谋反是祁王指使,梁帝盛怒之下,下旨将祁王下狱,封禁祁王府,将林府抄家,命端王萧景宣和誉王萧景桓主审,开始清洗祁王一脉和林家的残余势力。为祁王和林家做保的官员,也均被贬谪或当成同党下狱,户部尚书赵卿被贬去越州当知府,萧明兄长、定北侯萧琦被罢官削爵,大梁大儒、客卿黎崇老先生被贬出京,言阙的父亲、言老太师被罢官,皇帝的叔叔、英王被削爵,赶回封地,还有许多的达官贵人,那些和林家交好的人,忍不住为林家发声的,现在正在被一一剪除。李崮在知晓情报后,就安排人火速通知萧明和李如月,可是所有情报人员都派出去了,却没有一个回来,这些人武艺不错,想来必然已经遭遇不测。
听完李崮的叙述,萧冷和李如月的脸色都瞬间变得惨白。他们曾经的朋友、亲人,如今竟已成了一具具无辜的冤魂,而那些曾与他们并肩作战的家族,也正在遭受无情的清洗。整个王府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氛围,连风都似乎变得冷冽刺骨。
李如月紧握着双手,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她的眼中闪烁着愤怒与不甘的火焰,如若不是顾及萧明和蒙挚尚在宫中,她真的能领府兵去天牢营救祁王殿下。而萧冷则沉默着,他的眼中深藏着悲伤和绝望,他的心仿佛已经被无尽的寒冷冻结。
这一刻,两人的思绪万千,过去的种种回忆如同刀割般刺痛着他们的心。
“母亲,我要去一趟祁王府!”萧冷突然站起身来,他的声音坚定而冷硬,仿佛是从冰冷的深渊中挤出的声音。
“去吧,万事小心,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不要把北平王府也牵扯进来。”李如月目光一扫,坐下燕云十八骑中的比较年轻的两人就走了出来,“你们两个也去!”
“是,夫人!”两人已经换了便服,“我们定会保世子安全!”
萧冷转身向李崮下令:“立刻备马,我要去祁王府。”
李崮一怔,随即点头:“是,世子。”他深知此刻的萧冷,已经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公子,而是被愤怒和痛苦驱使的猛虎。
萧冷大步走向马厩,他的每一步都仿佛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让周围的人都为之侧目。他翻身上马,动作利落而迅猛,仿佛要将所有的悲痛和愤怒都倾泻在这匹马上。另两人也已经做好了准备,等着萧冷出发。萧冷目光如炬,紧盯着祁王府的方向,然后猛地一夹马腹,骏马嘶鸣着冲出了北平王府的大门,向祁王府疾驰而去。
大梁金陵,祁王府。
萧冷一路疾驰,心中翻涌着无尽的愤怒和悲痛。他似乎已经感受感受到祁王府内弥漫的绝望与无助,那种压抑的气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当他终于抵达祁王府前,眼前的景象更是让他心头一震。
祁王府的大门紧闭,还被贴着两道封条,曾经门庭若市的祁王府,此时门可罗雀显得无比落寞。门口已经被一队禁军包围,萧冷还隐约看到了悬镜司和廷尉府的人。萧冷在离祁王府还有半个街口时候,翻身下马,随行的两人也下马跟了上来。
“我找个机会进府,你们在外面给我放风。”萧冷虽然心急如焚,但是他也知道,越是这样的时刻,越需要冷静和谨慎,自己绝不能冲动行事,否则不仅会让自己陷入危险,还可能给北平王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扫了一眼周围,见禁军和廷尉府的人虽然严密把守,但并非没有空隙可钻。他迅速制定了一个计划,决定利用自己的轻功潜入祁王府。
萧冷虽然年少时有些不学无术,但是却有爬树捉鸟的爱好,于是对父王的金雁功还是很有兴趣。这是一门内功轻功双修的功夫,内力越强高度越甚,一般练金雁功至顶的人就可在光溜溜的墙壁上凌空直上一丈,萧明以及燕云十八骑个个都可以跃两丈以上,萧冷内力尚浅,但是对于寻常的围墙已经足够了。
萧冷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态,然后猛地冲向祁王府的围墙,左足在城墙上一点,身子陡然拔高丈余。在越过围墙后,他身体一矮,借着冲力在地面上翻滚了几圈,成功地避开了禁军的视线。他迅速起身,闪身躲进了一旁的树丛中。他屏息凝神,观察着府内的动静。
此时祁王府内安静得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曾经的繁华与喧嚣,如今已化为一片死寂。府内的仆人丫鬟或被圈禁,或被驱散,再或被下狱审问,空荡荡的庭院中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偶尔,远处传来几声禁军甲胄相撞的清脆声响,更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萧冷躲在树丛中,心中五味杂陈。他想起曾经祁王和百官商讨朝政,在这里与萧景琰、林殊舞剑切磋、诗词唱和的日子,那些欢声笑语仿佛还回荡在耳边。然而,如今却已是物是人非,那些熟悉的面孔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各个房间冰冷的封条,和随时可能发现自己而严阵以待的禁军。
萧冷毕竟在这祁王府内逗留过两年,他轻车熟路地避过一个个禁军的巡逻路线,向记忆中的晏宁的住所潜去。晏宁只是祁王府账房主管的女儿,既不是祁王心腹,也不是祁王家人,不会被下狱审问,也不会被带去掖幽庭奴役,她只能是被圈禁起来!
萧冷如灵巧的豹子一般,蹑手蹑脚地来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这里曾经是晏宁的住所。虽然曾经自己经常来找晏宁,但是女孩子闺房是不能随便进去的,所以萧冷没有进去过。
这里并没有贴封条,萧冷轻轻推开虚掩的门,一股尘封已久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环顾四周,只见屋内陈设简陋,却干净整洁。书架上摆放着一些账本和书籍,桌上还放着一支未干的毛笔,似乎主人刚刚离去不久。
萧冷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伤,他仿佛看到了晏宁在这里忙碌的身影,听到了她清脆的笑声。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情绪,开始仔细寻找晏宁的踪迹。
“你来这里做什么?!”一个男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萧冷身子猛地一僵,只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肌肉也防备般的紧绷起来。
“侧王妃要吃东西,我去厨房取一些。”是晏宁的声音!
萧冷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迅速转身,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
“晏姑娘,你这次多拿一些食物和水,半个时辰后会有别的禁军与我换班,他是个没有感情的家伙,不会允许你乱跑的。”那个男子的声音浑厚低沉,显然是压低声音不想让人听到,“侧妃夫人有孕之事,一定要三缄其口,否则悬镜司的人一定会拿夫人做文章!”
“悬镜司的手段我是知道的,我们会护好她的。”
“我明日去药铺给夫人买一些安神保胎的药,我会找机会给你们带回来些,在我换班之前,你们千万保护好自己。”
“好的,谢谢柴大哥!”
萧冷躲在侧妃别院的厨房里,不一会儿,只见一个身着侍女服饰的女子正端着一个托盘向他走来。那女子容貌清丽,眉宇间透着一股坚韧和聪慧,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晏宁。
晏宁进入厨房,把门轻轻关上,却听到人走出的沙沙声,她警惕的回过头,却看到了已经现身的萧冷,晏宁也是一惊,托盘险些落地。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萧冷:“冷哥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冷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晏宁的脸上,仿佛要将她深深地刻入心中。他一步步走向晏宁,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的心上,痛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我……”晏宁想要解释,却被萧冷一把拥入怀中。
“宁儿,我终于找到你了!”萧冷只觉得一瞬间,所有的思念和不安都宣泄出来,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晏宁的颈间,温热而湿润。他的双臂紧紧地环抱着她,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再也不分开。
“瞧你,哪像三招击败北燕主帅的样子?”晏宁感受到萧冷身体的颤抖,她抬头看着他,眼中充满了笑意。
萧冷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抱着她,然后抬起晏宁的下颚,萧冷低下头,他的唇轻轻触碰晏宁的额头,然后沿着她的眉弓,轻轻滑过她的眼睑,最后停留在她的唇瓣上。他的吻轻柔而深情,仿佛是在品味着世间最珍贵的珍宝。
晏宁的眼睛紧紧闭着,她的脸颊泛起一抹红晕,双手轻轻环住萧冷的脖颈,仿佛是在回应他的深情。她的心跳在萧冷的吻中加速,她的灵魂仿佛被他的温柔所融化。萧冷的手臂紧紧地环绕着晏宁的腰,将她拉近自己的身体。他感觉到她的心跳在自己的胸膛中回荡,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幸福和满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晏宁的香气吸入肺中,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只有他们的心跳和呼吸声在耳边回荡。
良久,两个人儿才恋恋不舍的分开。“冷哥哥,王爷是不是也回来了?”
“是,我们今早刚刚回来,他连府门还没有来得及进,就被陛下召进宫去了。祁王和林帅的事情我已经大致知道了,你放心,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
“是吗?”晏宁眼中出现了一丝痛苦之色,但是很快她就掩饰过去,“冷哥哥,你赶快回去,告诉王爷一定要明哲保身,祁王府做过的所有事都和他没有关系,他们只是普通的交往。等绝对安全的时候,告诉他祁王侧妃有孕之事,让他务必帮忙!”
“好。宁儿,你信我,我一定带你出去。你我有婚约,我又在战场上立了功,你也不是祁王近侍,相信陛下不会为难我。”
而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晏宁突然变得语无伦次。“让王爷快快准备离开吧,悬镜司……小心悬镜司……”
“晏姑娘。”门外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晏宁将萧冷推进里面,道,“柴大哥,我这就回去。”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萧冷藏在暗处,听着晏宁和柴大哥的对话声渐渐远去,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悬镜司?那个以残酷无情著称的皇家秘密机构,竟然也卷入了这场纷争。他知道,晏宁之所以如此慌张,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晏宁和祁王侧妃,保护她们的安全。他悄悄地从厨房中走出,准备将这一切告诉父王和母亲。
萧冷刚刚走到别院的墙角,准备翻墙而出,却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响动。他立刻警觉地停下脚步,贴在墙上,屏息凝听。
声音是从别院内部传来的,似乎有人正在接近。萧冷的心跳加速,他知道,自己可能已经被人发现了。他迅速环顾四周,寻找逃脱的路线,同时攥紧了拳头,准备应对可能的突发情况。
“晏姑娘和侧妃夫人我会尽我所能照顾的,把晏姑娘让你带的话带到,就不要再回来了!”是那个柴大哥的声音,然后只觉周围一下寂静了,刚才那股杀气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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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萧冷不知是对对方说,还是对自己说,然后一跃跳出了围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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