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
“哥,我真的没事,不信你看。”
月泽笑着,张开双臂,在宣凌允面前轻快的转了一圈,衣摆像似绽开的朝颜花。
宣凌允没有回他,只是抬手,在他胸前轻轻一按。
“唔呃……”月泽脸色一变,痛苦的咬着下唇,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口中溢出疼痛的呻吟。
这支箭用料奇特,又浸泡了澍子花的汁液,造成的伤口极难愈合,轻轻一碰就会产生剧烈的疼痛。
“好了?”
宣凌允冷冷的望着他,眼中是六分担忧、一分怒火,还有三分自责。
他眼睁睁看见月泽落下悬崖,身体像只破碎的蝴蝶,却无能为力。
那一刻,他感觉他的世界多了几道裂痕,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疯魔。他拼命汲取筋脉中的灵力,加快速度,还是赶不上月泽下落的速度。
当他到达时,只见月泽浑身湿漉漉的,脸色惨白,胸前是一片鲜红的血迹。
他紧紧抱着一个婴儿,月白色的灵力将婴儿包裹住,婴儿被护得很好,在月泽怀中酣睡,外面的世界对他没有一丝影响。
月如风抱着月泽,浑厚的灵力不断的往他体内输送,滋润着月泽破败不堪的身体。
宣凌允冷静的站在月如风身侧,默默的看着,通红的眼眶以及微微颤抖的双手暴露他心中的不平静。
他努力平复情绪,蹲下身来,将手覆在月泽手上。
那一刻,他觉得比北戴河水更冷的是手中人的体温。
似乎是感知到熟悉的人,月泽双手放松,一只手从身上滑落,无力的垂在身侧,宣凌允连忙抱住要滚落的婴儿。
过了好久,月如风轻轻地将月泽放到宣凌允怀中,整理整理月泽额前碎发,不舍的叮嘱道:“照顾好他。”
月泽静静的躺在他怀中,冰冷的身躯,不复以往炙热。
这一刻,宣凌允后知后觉发现,月泽早就在他心中占据了很重的位置,他不得不承认,他害怕失去月泽。
“好…好了。”月泽脸色发白,痛苦的咬着下唇,却倔强的望着宣凌允,眼中的痛苦之色,一览无余。
望着他倔强的脸庞,宣凌允也不知该气,还是该气,手中重重的按下,皮笑肉不笑道:“不痛吧。”
在月族,众所周知,宣凌允的脾气那叫一个好,温润如玉、谦和有礼……像这样的词套在他身上绝对适用,可一遇到月泽,他再好的修养也得破功。
这可不是说月泽是调皮捣蛋的人,相反,对于长辈而言,他恭敬有加,对于同辈,他谦和有礼,唯独对宣凌允,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小孩,会撒娇、会卖萌、会调皮捣蛋,这可是除他父亲外,第一个他想撒娇的人。
“嘶。”痛得月泽倒吸一口凉气,他猛地拍开宣凌允的手,捂着胸口,眼眶微红,双眼噙着泪水,带着一丝哭腔道:“哥,你故意的。”
宣凌允没有反驳,甚至赞同的点点头。
“哥,你......哼。”月泽气鼓鼓的转过身,走到桌子边,背对着他坐下,两腮鼓鼓的,像极了河豚鼓气时的模样。
哥,坏,欺负我,我才不理他。
唔,好痛。
月泽咬咬唇,泪眼汪汪,他轻轻的揉着胸前,一碰到,疼得他直抽冷气。
宣凌允走进房间,出来时,手中拿着一个蓝色的瓶子,他站在月泽身前,温声道:“疼吧!”
“哼。”月泽轻哼一声,气鼓鼓的转过头,他还在生气宣凌允将他弄痛了,再加上,现在他眼角一定含着泪水,他不想宣凌允看见自已现在的样子。
宣凌允叹了一口气,认命的将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扳过他的脸,轻抚去他眼角的泪水,将他抱入怀中,揉揉他的头。
“对不起,弄痛你。”
熟悉的月槐花香,萦绕在鼻尖,月泽身体不由一松,身上的疼痛好像也减轻了许多,这一个月来,他总是笑着面对族人,细心的讲述那日经历,好像他不是经历者,而是故事的旁观者、讲述者,故事中的一切与他毫无干系。
这一刻,他再也忍不住,抱着宣凌允呜咽起来,身上的疼痛,死亡的压迫感将他死死围住,他像困在渔网中的鱼,拼命挣扎,想要出来,却始终出不来,只能无力的坠入黑暗。那是不同于试炼时的死亡,而是真真实实的死亡,死了真的就死了。
此刻的他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兽,埋在宣凌允怀中,寻求一丝安慰。
宣凌允心疼的搂紧他,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背。
过了好久,月泽停下哭泣,死乞白赖的抱着宣凌允,头深深的埋在他胸前。
此刻的他一脸羞涩,男孩子的自尊心,可不允许他在同辈的面前流泪。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温和的声音,“有我在,什么事,你都无须忍着。”
短暂的沉默后,宣凌允开口道:“你这样子,让我……我们很担心。”
“我……我不想你们担心。”月泽的声音从怀中传出,带着浓重的鼻音。
“你是好意,可你这番模样,更让我们担心。我们是你家人、族人,有什么事,都可告诉我们,人多力量大,没有什么事是我们解决不了的。”
“嗯,我知道了。”月泽从宣凌允怀中探出头,刚刚哭过的眼睛红红的。
“好了好了,快把眼泪擦干,上完药,去外面走走,大家都很担心你。”宣凌允笑着揉揉月泽的头顶,将他从怀中掏出来。
“嗯。”月泽重重点头,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
“把衣服脱了。”月泽听话的褪去上衣,赤裸的上身暴露在空气中,白皙的肌肤上泛起一阵绯色,身上有许多粉色的疤痕,唯独胸前有一道约两指宽的箭痕,特别醒目,伤口很新,也很深,一箭穿胸。
宣凌允挖出一块药膏,轻轻的涂抹在伤口上,冰冰凉凉的,伤口也不是那么火辣辣的痛。
宣凌允将药放好,出来时,手中拿着一块浸水的帕子,他将帕子递给月泽。“擦擦。”
月泽接过帕子,将脸擦了一遍,细心的将帕子叠好,递回给宣凌允。
就在两人准备出门时,月如风推门而入,两人面对面。
“阿爹,你回来啦。”月泽惊喜的睁大眼睛,眼中全是濡慕之情。
“伤口可有好些。”月如风揉着他的发顶问道。
“刚上了药,好多了。”
这时,宣凌允也从内室中走出来,看见月如风在,双手作揖,向他一拜,“族长。”
“凌允也在。”看见宣凌允,月如风眼中的笑意又深了三分,他微笑着走向前,扶起宣凌允,同时,向他道谢。“这几日,阿泽多亏你照顾。”
“哪里的事,我不过是陪陪他。”
“阿泽,凌允照顾你这么久,还不谢谢他。”
“谢谢哥。”
看着两个孩子相处得不错,月如风从心底为他们感到高兴,也希望,在未来两人能够互相帮助。
阿泽这孩子,从小养在月河谷,性子跳脱,又有些天真,没有经历过人间勾心斗角,下山去怕是会吃不少亏。
“我还有事,你们出去玩吧,注意安全。”
“阿泽,别玩太久,晚些时候,记得去叔公那,让他帮你看看伤。”
“哦。”月泽眼中的光肉眼可见的暗下来,他失望的低下头。
“好了,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前南山的桃子也该熟了,到时候,我带你去摘桃子。”
69書吧
近几日,妖族蠢蠢欲动,驻兵在月河谷外,时不时向月河谷发起小规模的攻击,月如风忙于调兵遣将,与月泽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很多。
“真的?”月泽抬起头,眼中闪烁的喜悦。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去玩吧,记得我说的事。”月如风拍拍他的头,转身对宣凌允道:“凌允,阿泽性子跳脱,麻烦你看顾些。”
“阿爹,他是我哥,你半个儿子,你再这样说,他可要生气的。”
“你呀!鬼灵精。”
“略~,哥,我们走不理阿爹。”月泽做了一个鬼脸,拉着宣凌允向屋外抱去。
“这两个孩子。”看着两人跑远的背影,月如风无奈的笑着摇摇头,眼中满是笑意和他看不见的宠溺。仿佛想到什么,他眼中的笑意被一阵阴霾掩盖,整个眼神变得阴冷,浑身散发一股肃杀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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