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飒飒,窗外的枯叶随风飞舞。
鸢尾市第一人民医院607病房外的走廊,熙熙攘攘的家属以及来回踱步的护士们,各司其职。
病房内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孤零零的倚在窗边,呆呆望着院子里的枯黄一片。
晚秋较为凉爽,风经过打起寒颤,拿起针织外衣披在肩头。
因为病痛的折磨柳伊人日渐消瘦,意志随着也消沉下去。干燥起皮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念叨着什么?
“柳女士,这是您的报告。”小护士见她不理自己,把报告放在桌子上:“有什么事情请及时叫我。”轻轻关上房门。
不经意间瞥见玻璃中的倒影,暗黄粗糙的皮肤附上犹如松树皮般的手,黯淡无光的眼神、散乱的发丝之中白发清晰可见,遮挡住了胸前可怖的伤痕。如若不仔细瞧瞧,很难看出以前的眉眼如画。
忽然,胃被万针扎过似的,额头冷汗直流捂着肚子倒在地上。颤颤巍巍扶着床头,翻开抽屉拿出止疼药送进嘴里。
好一会儿,疼痛才有所缓解。无力躺在床上,拿起身旁的报告。
心里祈祷,结果千万不要自己所想的那样。可惜,命运没有眷顾她,是胃癌晚期。
咔哒一声,病房门推开,顺着声音看去一对男女互相挽着胳膊走来。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容。
见此,柳伊人连忙起身理了理头发,忍着疼痛端坐好。冷眼望着两人,尽量让拔高自己的声音,不让他们听出有一丝的虚弱感。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为首的男人似乎对她的语气有些不满,眉眼微皱。
她的目光直直盯着眼前的男人,无名指上的戒指尤为刺眼。他的面庞和气质无法让人忽略。
他还是那副样子,外穿灰白色的风衣、架着金丝框眼镜、丹凤眼眸似墨玉,碎发垂在额前,一身的清冷孤傲。
垂下眼眸,望着怀里的人,宠溺一笑。白皙的脸上显出酒窝,是发出内心的笑容。
随即,转头看向她时,言语轻蔑:“嫚嫚,说要来看你。”盯了会儿柳伊人面庞,嗤笑一声。“我先出去。”
“不要嘛。槐序。”陆嫚嫚穿着一身粉白色羊毛连衣裙,棕色的头发别在耳后,脸颊白里透红,依旧是那么娇羞可爱,挽着何槐序的手臂撒娇。
“我对她没什么可说的。”轻轻拍着陆嫚嫚,走出病房静静的等待。
路过的护士眼睛时不时瞟向何槐序,对视时连忙低下头双颊通红。 病房里只有两人面面相觑,柳伊人看着陆嫚嫚有些自卑的低下头。
这个动作,陆嫚嫚看着得意的笑出了声,语气不像刚才那般温柔可人,反而有种挑衅:“槐序哥确实是个完美的男人。还得多谢伊人培养出来。”说着走到床前,瞧见报告。
她听得心烦:“有什么事情快说吧。来这里就是为了炫耀?还是羞辱我?”
“胃癌晚期?是不是快死呀!”陆嫚嫚撕碎那张报告,靠近柳伊人,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说:“你看你,现在想个中年老妇。老天还真是眷顾我,得到了你所有的资产以及你的男人。以前,处处被你压一头。但是现在是我赢了。我们不是朋友吗?你不应该比我优秀才对。我也不忍心让你不明不白的死了。”
“是啊,你赢了。”
陆嫚嫚笑得愈发得意:“你像狗一样舔了槐序七年,而他爱了我七年。要不是我劝他,怎么会和你结婚?他啊,每天跟我倾诉,你像个木头般无趣,非常煎熬。你只不过是我们感情路上的绊脚石,而这些资产就当作是对我们的补偿。不过,我到要谢谢你,尽心尽力把他打造的这么完美再还给我。你还不知道吧?每一次你和槐序同床共枕都是我的施舍而已。那些独守空房的日子,槐序都是和我在意的呢。还有,那些补药可是我精心挑选的呢。”
柳伊人诧异的同时有些愤恨无助,这一切的事情缘由想必都有了答案。三年的羞辱拜陆嫚嫚所赐。可是,怨不得别人,谁让自己那么愚蠢无知?
陆嫚嫚轻轻抚摸着小腹,美滋滋:“当婆婆知道我有身孕,别提多高兴呢。还说”用何母的口吻:“得想办法跟那个黄脸婆离婚,不下蛋母鸡占着窝儿,晦气!”
这一切,原来都已经计划好了的。
“陆嫚嫚!”喉咙哽咽住,一肚子怨言谩骂堆积无法说出口,眼神好似生吞活剥眼前的人,手紧紧捏住床单,呈现出螺旋状。
忽然,陆嫚嫚尖叫一声,狠狠抓了几下头发:“槐序!救命啊!不要再打了......”
走廊里,何槐序看着手表,一声尖叫让他立即冲进病房。
病房的门砰的一声撞开。何槐序快步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朝柳伊人吼:“你在干什么?”把陆嫚嫚搂进怀里,不停安慰着。
“够了,陆嫚嫚不要再演戏......”柳伊人有些好笑。
“闭嘴!”何槐序怒喝一声:“你个疯女人!”
看着面前的两人,柳伊人也不想再说些什么。拼劲全部力气扶着床边站起来,手指还颤抖着说:“疯女人?你们这对狗男女,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何槐序你还不清楚吗?嫁给你三年,我们家尽力为你前程铺路。到最后你还让我净身出户?还婚内出轨,要不要脸!”
何槐序听完,似乎戳到痛楚,良久开口道:“这不是你自愿的吗?”说完,搂着陆嫚嫚:“真是人生的污点。”
独留柳伊人在原地发疯。本就为数不多的装饰品都被她摔个稀碎,捡起地上的花瓶碎片,手腕上划过温热的血,滴在玫瑰上。
最终被路过的护士发现用镇静剂安抚后沉沉睡去。
自从那次之后,柳伊人整天浑浑噩噩,柳慕不忍女儿伤心去找何槐序理论的路上,没有注意来往的车辆,突发交通事故来不及救治。
渐渐的,日子过得愈发艰难,支付不起柳伊人高额的医药费用。
房间里,柳伊人剧烈咳嗽,胸部上下剧烈浮动上气不接下气:“今安,为什么要辍学?还有一年你就可以......,为什么......”捶着胸口不断责怪自己:“都怪我......早知道当初该听爸爸的话......不然也不会这样”几句话好似用了全部的力气,无力的躺在床上啜泣,泪珠不停的从脸上划过。内心的自责和懊悔时时刻刻牵动着她。
柳今安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虎牙,安抚道:“姐,你不用担心。”不过二十五岁,黝黑的脸庞饱经风霜,衣服是好几年前的,已经断了一大截,身上有些大大小小的擦伤。妈妈也是一样,变卖了所有的珠宝,脸上已有了清晰可见的皱纹,鬓角也有了白发。
“安安,你在哪儿工作?”
“我和妈妈在送外卖,姐,你不用担心,等下个月工资打上来......”笑得憨厚。
看着掩面痛哭的她,两人面面相觑,似乎是心疼也是无奈。
“姐,希望你早点儿好起来......”轻轻关上房门,叹了口气。
不知不觉间,皎洁银白的月光透过窗帘,照在肌瘦苍白的脸上,她缓缓缓缓闭上双眼已然下定决心。床头的柜子里放着她早已写好的信。
柳伊人迈着沉重的步伐,由于病痛走一步喘一下,用尽力气爬上天台。下坠的那一刻,如释重负......
柜子里有三封信,一封是给母亲、一封是给弟弟而另一封是写给.....
她希望下辈子活得自在。
何槐序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好似什么消失了一般。
他得到柳伊人去世的消息是六个月后,这时候正沉浸在成为父亲的喜悦之中,所以这件事是无关紧要的。
......
“姐,你醒一醒啊,醒醒。”
柳伊人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那是?柳今安?
再一次睁眼,是被弟弟的叫唤中醒来的。晕乎乎不像是高楼下坠后的疼痛感,反而是中暑的感觉?
柳伊人睁开眼睛,便看到柳今安焦急的神色和医院里的大夫。她的第一反应以为是被救回来了。
心里感叹自己命大,从十三楼跳下去还没死透。
可是?如果救了回来,全身应该有钻心彻骨的疼痛才对,只有头痛恶心。
“大夫,我姐没晒坏脑子吧?”柳今安凑过脸,拿过冰袋贴上她的额头。
“按道理来说是轻度中暑,睡一觉冰敷一下就可以。”
“我这是?”柳伊人猛地坐起身,张望四周。斑驳掉漆的墙壁,以及对面外贴着横联:祝,12年高考生金榜题名。
柳今安翻了个白眼:“姐,你别跟我装失忆啊。我是听说你中暑晕倒,才逃课出来。”
哈?有些懵。
柳伊人的余光瞥到墙上的挂历,2012年7月10日。
做梦吧?还是医院工作人员懒得换挂历了?
这时候,耳边响起《日不落》铃声传来,大夫伸进白大褂接了电话走出房间。他用的是翻盖手机?都什么年代了......
柳伊人摸向裤兜儿,自己也是......而且还是粉色hello kitty。(好亮眼的芭比粉。)
难道,她回到高中毕业的时候?
“走吧,姐。别占着人家的床位了。”柳今安上前扶起她。
这时候,柳今安的身高已跟她差不多,但是瘦瘦的,小腿竟比她胳膊还细。满脸稚嫩,脸上冒着几颗青春痘,头发是干净利落的寸头,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顺手把柳伊人粉色的双肩包挂在肩上,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蹲在她的身前:“我背你,姐。”
看着面前瘦小的背影思绪万千,摆摆手:“不了。”
?
“姐,你不是以前嚷嚷着要我背你吗?”有些不解。
“得了,快走吧!”
正值盛夏,树荫便是最大的恩赐。
不远处的店铺,人满为患,争抢着什么?
柳今安的眼神停在那里纹丝不动。
“好像是限量的。”嘴里嘟囔着:“要是......”
“不想拿吗?”
柳今安有些丧气,耸耸肩:“没钱。”
“钱,我报销。抢不抢得到那是你的事情了。”刚刚摸索,从钱包里发现一千多块钱,依稀记得那个手办差不多能买的着。
“我还是不要了,那是你的钱。”连忙拒绝。
“钱怎么花那是我自己的事情,快去买吧。拿着!”塞进柳今安手里,推着他。
趁着柳今安抢手办的功夫,她低头思索发生的一切。暂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毕竟,重新回到家人身边也不是什么坏事。
对安安,这个手办算是微不足道的补偿吧!
不等反应过来,柳今安回到身边,看着爱不释手的模样,嘴角微微弯起。
十二三岁正是活力四射的年纪,这样的柳今安才是她所喜欢看到的样子。
艳阳高照,两人顺着路边的柳树缓缓散步,树影与阳光相互交叉,熙熙攘攘的人群,或许最普通的可能是最美好的。
“下一次可不能再逃课了。”
“知道了,姐。”
并肩而行,漫步于盛夏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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