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儿子,求你别和我离婚,好吗?”亚楠苦苦哀求,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一直在吃药,病都已经好了。你就算不为我考虑,看在儿子的份上,也不能和我离婚啊!”
建国如同门神一般,一只脚踩在门框上,横在亚楠身前,让她无法进入房间。
小翔坐在沙发上,将儿子紧紧地护在怀中。鸿博的小身子紧贴着爸爸的胸膛,就像找到了最安全的避风港。小翔还用一只手护住他的另一边耳朵和眼睛,生怕他听到或看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走!你走!我们这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仿佛眼前的亚楠是令人避之不及的瘟神,琴姐张牙舞爪地要将她赶走。
亚楠的瞳孔猛然放大,宛如见到仇敌,她声嘶力竭地咆哮着:“死老太婆!你又来干什么!都是你的错!你这个该千刀万剐的,害得我没了老公和儿子!你不得好死!”
琴姐惊愕得呆住了几秒,然后她像触电一般,身体猛地一颤,一只手死死撑住大腿,才不至于摔倒,另一只手则轻轻拍打自已的胸口,大口喘着粗气。
建国见势怒发冲冠,他猛地向地上吐出一口痰,然后将亚楠狠狠推向墙面。这令亚楠猝不及防,额头和鼻子直直撞上墙后又反弹起来。建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手犹如铁钳从身后死死擒住亚楠,吼道:“上次你来闹事,我不在家。你害得我儿子跳楼,我女儿的孩子没保住,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今天还敢跑来我家里闹事,你当我是死人是不是?我非把你送进大牢不可!”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你们全家都不是好东西,都该去死!我要叫我爸爸弄死你儿子!让你儿子没工作,全家饿死!”
她拼命挣扎,试图挣脱束缚,不停地抬起脚跟去踢建国,可惜使不上力气。她整个人几近癫狂,嘴里不停地咒骂。
“送你去精神病院,送你去精神病院。”建国气得七窍生烟,腾出一只手边抽打亚楠的后脑勺边骂道。
瞬间,亚楠的嘶吼声,建国的辱骂声,琴姐的劝说声,鸿博的嚎哭声交织在一起,场面混乱不堪,荒诞至极。
“够了!放开她!”小翔喝止住这可笑的局面,斩钉截铁地对妈妈说道,“你把鸿博抱进房间去,我有话要跟她说。”
“你跟她?”琴姐满脸惊愕,难以置信地望着儿子,迟疑地问,“你要跟她单独说话?你就不怕……”
“你们把鸿博带走,我跟她下楼去说。”小翔说话时仿佛透露出不可动摇的决心,琴姐和建国被他的威严镇住,竟不敢反驳。
两人下楼后,在小区里找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这婚,非离不可!为了儿子,更是应该离婚!”小翔面色冷峻,言语坚定。
“孩子怎能没有妈妈……”亚楠满脸疑惑,甚是不解。
“哼,妈妈?”小翔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接着说道,“要不是因为闹离婚,你根本想不起儿子。你总是抱怨,说是我妈妈从中作梗,导致鸿博与你不亲。可是,你为鸿博洗过一件衣物没有?为他换过一次尿布吗?”
亚楠不敢再直视小翔的眼睛,头默默地低了下去。
“你说,你在家从未做过家务,衣服只能让我妈妈洗。你说,看到儿子的屎尿就觉得恶心作呕,只能由我来换尿布。这些都算了,就当你娇生惯养做不惯。可鸿博虽然年纪小,但他也是有情感的。这些天,我每天陪着他,他一见到我就笑。可他什么时候对你笑过?”
小翔听到亚楠的啜泣声,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正是为了儿子,我才更加坚定了离婚的念头。从我记事起,我爸妈整天在家吵架,为了赌债、为了生活琐事,不论什么事都要互骂一番才算了事。以至于现在,只要听到有人大声说话,我的心就会不由自主地颤抖……我绝不会让我的儿子再重蹈我的覆辙。”
亚楠抬起头,嘴巴微张,如鲠在喉。
“你总是抱怨你父母、责备我妈妈、指责我,难道你自已就一点问题没有吗?”小翔顿了顿,接着说道,“你小时候的确历经磨难,你父母的所作所为确实有失偏颇。于是,你认为他们亏欠于你,想当然地认为所有人都对不起你。可是,你却没有勇气离开你的父母,无法独立生活。你对他们心怀怨恨,却又无能为力。所以,你变得偏激、矛盾,永远被情绪左右,无法自拔。将你的怨恨波及身边所有人。”
停顿了片刻,小翔苦笑着自嘲道:“当然,我哪有资格说你啊,我不也是靠着父母、靠着姐姐才能混口饭吃嘛。提到我姐姐,我们家也是重男轻女。我姐姐从小到大一直受苦,现在依旧如此。我并不是不清楚,只是选择了视而不见罢了……从小到大,我一直很钦佩我的姐姐,她总是无微不至地保护我、照顾我,自已却吃了不少苦。如今,就因为救我,她连孩子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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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说着,小翔开始哭泣:“其实,我们当初就不该结婚。那时候,虽说年纪不小了,但还是太过幼稚,根本没有成熟到能够结婚生子的地步。我们俩一直躲在父母的庇护下,不曾踏入社会磨炼意志。我们的婚姻注定无法长久,可孩子既然已经出生,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为他创造良好的成长环境。”
小翔说完话后,仍旧不看一眼亚楠。两人如两座雕塑般沉默许久,亚楠才轻轻地“哦”了一声,然后缓缓起身,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春节的前一周,亚楠和小翔办完了离婚手续。小翔依旧和父母住在一起,琴姐也仍旧不辞辛劳地照顾着孙子,生活又回到了往日的平静。
开学前夕,亚楠拨通了小翔的电话,说她想见见儿子。小翔如约让她第二天上午在楼下小区里碰面。其实,这一切都是琴姐的安排。亚楠发病的场景仍历历在目,让琴姐心有余悸。她寻思着,周末小区里散步的人多,应该不至于再发生什么意外。
“才几天没见,儿子竟然都已经学会走路了。”
望着活泼可爱、蹦蹦跳跳的儿子,亚楠心中五味杂陈,既感到心酸,又觉得欣慰。
“是啊,小孩子一天一个样,长得可快了。”小翔站在儿子身旁,没有挨着亚楠坐下。他担心儿子走路不稳摔倒,站得近些可以随时保护。而且,亚楠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尚未完全消除,他还是不敢太过靠近她。
亚楠低着头,轻声问道:“你现在的生活应该挺不错的吧?”
“还行,趁着寒假可以多陪陪儿子。”小翔察觉到亚楠的情绪有些低落,出于礼貌,还是关心地问了一句,“你最近也还好吧?”
亚楠依旧低着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爸妈……让我过完年去相亲。”
“哦,他们希望你开始新生活,”小翔看不见亚楠的表情,只见她身体微微颤抖,像是在哭,便问道,“你自已愿意去相亲吗?如果觉得太着急了,先缓缓。”
亚楠确实在哭。她为了缓解这令人窒息的尴尬,强忍住泪水,硬生生地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语气中夹杂着无尽的苦楚,说:“哪里是我能做主的,我爸妈说怎样就怎样吧,他们都是为了我好。我知道自已脑子不好、性格也不好,以前我总是令他们失望,以后我再也不会什么事都随着我的性子来。”
亚楠这么贬低自已,小翔第一次对她生出怜悯之情。他劝慰道:“你别这么说自已。你只是有时候喜欢钻牛角尖,别的没什么。你要是真的不想相亲,跟你爸妈商量看看。或者,你可以像我姐一样,去读书、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见的人多了,眼界开阔了,就不会把事情想得过于绝对。”
亚楠抬头看向小翔,满眼希冀地问:“你姐姐过的很好吧?”
“是啊,在申请那边的大学呢,我觉得肯定没问题,”一说起小静,小翔脸上全是掩不住的得意,“我姐从小就聪明。她一边上语言学校,一边在伊藤桑的店里打工,日子过得可充实了,店里的人都对她特别好。不过,读大学还差点钱。她说没事的,可以继续打工存钱。只要能做自已喜欢的事,根本不觉得辛苦。我和我爸都说要努力赚钱、寄给她。我爸还说,家里就她一个人喝过洋墨水呢……”
亚楠满心羡慕地听着,小翔说得眉飞色舞,一时觉得不好意思,没有接着说下去。
见他停了下来,亚楠又垂下头、喃喃自语:“是啊,你姐姐肯定会幸福的。她聪明,开朗又乐观,爸妈都喜欢这样的孩子,即使她是女儿……”
小翔没有听清亚楠的话,心中隐隐感觉到她整个人很消沉,一是自已刚才说得得意忘形,疏忽了她的感受。于是,他出言鼓励:“你也可以的。你家的经济条件比我家好很多。读书是件好事,你爸妈肯定会举双手赞成的。”
亚楠面露窘色,勉强笑了笑,说道:“还是不要了,我总是辜负他们的期望。以后,我会顺从他们的意愿,做一个听话的乖女儿。至于其他,我不会再去想了。”
说完,她紧紧抱住儿子,使劲亲了亲,柔声说道:“宝贝,妈妈下次再来看你。”
开学后,小翔便没在学校里再看到过亚楠。偶然间,他听到同事们闲言碎语,得知她每周都要和不同的人相亲。由于是二婚而且生过孩子,亚楠在相亲时总是处于被挑剔的一方。之后的几个月里,亚楠都没有来探望鸿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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