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小翔的事,小静整天忧心忡忡,上班的时候也提不起精神。师傅看她每天心不在焉,问她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小静跟师傅说没什么,只是最近没有睡好觉。说家里没事是假,睡眠不好是真。这几天,她要不整晚睁着眼等天亮,要不迷迷糊糊睡着后做同一个梦。
在梦里,三四岁的弟弟在院子里乱窜。小静手里端着碗,追在弟弟后面喂饭。弟弟在前面跑啊跑,时不时的回头冲她笑;她在后面追啊追,总也追不上。两人就这么你追我赶,等她睁开眼,已经是凌晨两点多,又该起床上班了。她一从床上坐起来,全身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酸痛不已,就跟真的奔跑了一晚上似的。
失眠的几个夜里,小静时常听见从妈妈房里传来的咳嗽声,想必她也睡得不安稳。琴姐怎么可能安心睡觉。每天凌晨三点不到,她照常爬起来给女儿做早点。等女儿去上班,再回去躺下只是干瞪眼。于是,她做好儿子和老公的早饭,放在灶台里隔水热着,再去叔婶家牵奶牛出来吃草。然后,回到院子里摘些菜,赶去幼儿园做中饭。等幼儿园的孩子们吃完去午睡,她收拾好厨房后,骑个电动车去市里的饭店询问办喜酒的价钱。之后,又骑电动车回村里牵牛、挤牛奶,再把新鲜牛奶送去旁边的食品工厂。等她忙完到家,临近下午五点,又该准备一家子的晚饭了。
等吃完晚饭,洗好碗筷,回到自已房间也没空休息。她在本子上记下宾客名单、列出各项可能的开销,再对照亚楠家列出的清单,算来算去,至少需要二十万。何况办喜事总有预计不到的支出,手上要预留些钱以防万一。唉,怎么能不愁呢。
老婆连着几个晚上端着计算器在那点来点去、唉声叹气,虽然不问,建国也明白是为了什么事。这天夜里,建国从工厂下班回来,一进房间又看见琴姐在那对着计算器发愁。他凑过去看了看,问:“你算了几天,到底要多少钱才够?”
琴姐两眼无神地望着计算器,无精打采地说道:“二十万往上吧。不能算的那么死,总要留点富余的钱。给司机塞包烟、给亲戚家小孩塞个红包什么的,这种钱算不出准数。”
“嗯,差不多这个数,”建国点了根烟,说,“因为这个兔崽子的事,我这几天也没睡好。今天中午吃不下饭,去找村长闲聊。聊着聊着,他倒是给我出了个主意。我算了算,应付喜酒应该是够了。”
琴姐立刻警觉地说:“什么办法?借高利贷可是不行啊!”
“放心放心,我这辈子是不会再碰那些吸血鬼了,”建国又吸了口烟,慢慢说给老婆听,“村长说,村里分的那个小产权房可以买卖。外面的人买不了,但咱们村里的人可以交易。也不麻烦,到村里找人办手续就行。只是,价钱肯定比不了外面的房子。不知道能不能卖到商品房一半的价。”
“房子还没到手就能卖?有人肯买嘛?”琴姐对老公的话半信半疑。
“村长说,村里有个大户想买。他家里人口多,几个儿子都在抢房子,怪老子分的不均,”建国用手指了指方向,继续说道,“就是住村头的,以前经常跟我打牌的。他儿子五六个,为了养孩子,十来年前去外地打工。没想到这老小子运气好,在外面混了几年,长本事了,回来开了家工厂。虽然钱是赚到了,顶不住儿子多啊。拆迁的事一传开,都问他要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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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这么一说我知道是谁了。我也听村里人议论过,说是他家因为房子的事,几个兄弟还打架呢,”琴姐问道,“你跟他说好了?他同意买我们的房子?”
“我还没问呢,不是先回来跟你商量嘛。万一我跟人家谈好了,你不同意,我不是没事找事嘛,”建国说,“村长说了,房子卖不起价。现在赶上急用钱,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他让我回来跟家里商量商量。”
老公现在会在意自已的想法了,琴姐不免有些许感动。她回过身,又拿起计算器,嘴里边念边算着:“结婚要二十万,还好家里有点余钱。我听说那边的商品房都卖到六七千了,我们就算三千五一平吧,那就是要卖掉一套五十七平的房子。”
琴姐心里咯噔了一下。六十平的房子,不正好是打算留给小静的那套房的面积嘛。
“我算过了,六十多平,那套小房子正好。”建国对老婆说。
琴姐又犯愁了:“之前你不是说,小房子要给我们女儿嘛?”
“这点我想过了。如果卖掉面积大的那套,手上钱是多了。但是结完婚,剩下的钱买新房不够,拿在手里只能等着贬值。而且,等办完酒,她把孩子一生,整个村子要拆。到时候这里不能住,正好一起去大房子里住。”
虽然替女儿心有不甘,老公分析地条条在理。琴姐有气无力地说:“是啊,到时候我们也要有地方住。”
“是吧,到那个时候,我们要有房子住,小翔他们要住。小静嫁出去,不跟我们住在一起,”建国走到琴姐身边,说,“等小静结婚,我们手头宽裕了些,再补贴点钱给她。现在没别的办法,凑不到钱。”
琴姐忽然抽了自已一嘴巴,骂道:“都怪我不好。那天跟亚楠爸妈见面,我嘴快,告诉他我们有拆迁房,以后留一套大房子给小翔。”
“还好你还没告诉女儿,她还不知道这些事。”
“我那天是被她家里人气到不行,想挣点面子。一时嘴快,把房子的事先许诺了,哎。”琴姐懊恼不已。
“哟,你还能生她家人的气?你不是一直说亚楠家这也好、那也好的嘛?”建国故意拿老婆开涮。
“你别说这些话来气我啊!”琴姐又举起了那张单子,心里替女儿叫屈,“哎,就是可怜了我的小静。”
“实在是没别的办法,等以后再补偿她吧,”建国走回了床边坐下,说,“我明天叫村长把他约到村委会,当面谈谈房子的事。如果价钱能谈妥,就跟他签合同。”
“只能我委屈我的小静了。”琴姐捏紧手里的单子,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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