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姐全家只休整了一天,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亚楠老家办第二场喜宴。第一天上午,按照当地的习俗,租来的八辆汽车组成的迎亲队伍围绕整个村行驶一圈后,回原地接新娘。从中午开始,连续摆三天流水席,一日三餐供应十八桌。到了第三天晚上,临近散席,建国和琴姐两个人正坐在一桌喝酒。
“这些天你一口酒没沾,今天怎么喝上了?”建国问老婆。
琴姐夹了一块肉、丢进嘴里,跟着闷了一口酒,说:“我要是喝醉了,谁安排这些个事,谁买单?”
“诶,你跟我说说,这三天酒席总共花了多少钱?”建国颇有兴趣地问道。
“哼,说出来吓死你,”琴姐又喝了一口老米酒,边用手比划数字边说,“三天,八万六。”
建国惊得没端稳手里的蓝边碗,手一抖,米酒撒出来一半,他重复道:“多少?三天!八万六!这是吃喜酒还是吃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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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建国一口闷了蓝边碗里剩下的半碗酒。这钱花的,比我赌博还狠啊。
“你小点声,让亲家那边的人听见了不好,”琴姐尽量不动声色地提醒老公,“不管怎样,总算是办完了,我对的住你们一家老小了。”
建国分别给自已和老婆满上了酒。他举起碗,干脆地碰了一下老婆的碗,摇头叹气地说:“父母真难当啊。往后,我这个老头和你这个老太婆还要养孙子呢。咱们走一个,干了!”
建国的话引得琴姐哭笑不得,她也举起碗,用喊口号般嘹亮的嗓音喊道:“来,我敬我老公,以后我们一起养孙子。”
说罢,两人将各自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办完了喜酒,小翔和亚楠并没有去度蜜月。琴姐说亚楠身子不方便,他们俩个小年轻在外面疯玩不放心,等把孩子生下来再补蜜月。亚楠对自已爸妈则谎称她和小翔准备存够钱后再出国度蜜月。好在爸妈并没有多问,她松了口气,不用再继续编理由。
暑假剩下的一个月里,小翔、亚楠和小静都闲在家。三个人每天睡到自然醒,吃了啥也不用干。可琴姐起的更早了。除了做早饭,还要额外给儿媳妇炖各种进补的汤汤水水。等她喂完牛、去幼儿园做好午饭,再火急火燎地赶回家给他们三个准备中饭。
“你中午不用赶回来,我可以给他们做午饭。”小静心疼妈妈。
“没事的,他们俩懒惯了,起来的晚。我到家再做饭也来得及。就算我回来晚了,锅里还有汤呢,你和亚楠都可以喝。”琴姐明白女儿的贴心,再奔波劳累,此刻的她都心甘情愿。
“你总是提前走,园长不会生气吗?”小静问。
“嗨,甭管他。我现在是边做边看。等我孙子生下来,哪有时间去上那个破班,”琴姐一提到孙子就眉开眼笑,她说,“你每天多睡觉、补一补。以前太辛苦了,哪里享过这样的福,以后你把婚一结,就有做不完的家务事。现在你在娘家能舒服一天是一天,也跟他们一样,什么都别管。”
是啊,虽然读书时候有寒暑假,小静不但要做功课、做家务,还要照料弟弟的起居饮食。自已从来没有试过只吃饭不干活、整天躺着的好日子。
闲来没事,小翔两口子和小静隔三差五去市里的电影院看电影。如果老谢有时间,也会跟他们一起。看完电影,他们四人就在市里吃完晚饭才回家。
到了八月中旬,阳光愈发炙热,天气异常闷热。琴姐嘱咐他们白天少出门,万一亚楠中暑就麻烦了。
这天,村里的邻居送给琴姐十几斤自家池塘种的莲藕作为答谢。他们家的孩子都去外地工作,琴姐见老两口年纪大,经常帮他们干些农活。琴姐接过莲藕后立即让小静打电话约老谢下班来家里喝莲藕汤。
那天晚上,老谢一手提着个大西瓜、一手拎着公文包,大汗淋漓地进了门。
“这天是真热啊。太阳都下山了,还是那么热,动一下就一身的汗。”
琴姐从厨房迎了出来:“来来来,快坐下来吹吹汗。看看,背上的衬衫都湿透了。小静,把电风扇调到最大档。顺便把你房里那台电扇也搬出来,待会儿吃饭更热。对了,你去喊你弟弟,说老谢来了。”
说完,琴姐接过西瓜,扔进院子的井里。
小静把房间的立式电风扇搬到了客厅后走去小翔房间。正要喊弟弟的时候,发现他蹲在床边给亚楠系鞋带。这小子,终于长大懂事了。
“哟,我们家的小少爷这么会心疼老婆啊。”小静故意开弟弟的玩笑。
小翔回头看了一眼姐姐,马上一脸羞涩地站了起来,说:“她让我给她系的。我是看她怀孕了,不方便。”
“这有不好意思什么,宠自已老婆应该的嘛。弟妹,出来吃饭吧。”
建国下班回家后,一家人加上老谢围在饭桌边开始吃晚饭。
老谢从公文包里掏出一瓶酒,说:“我同事出国带回来的。就这两天给我的,正好今天我们一起尝尝。”
建国接过酒瓶,在手上掂了掂重量,说:“洋酒就是不一样哈,手感都要沉一些。这上面都是洋文,我一个字都不认得。你是大学生,你帮我看看。”
建国把酒瓶轻轻放在儿子面前。
小翔双手举起酒瓶,拿在手里向左边转半圈、再向右边转了半圈,然后胸有成竹地说:“标签上写着XO。我听说过,国外的牌子货。”
建国顿时乐开了花,难得夸自已儿子一次:“没白花钱上大学,还认识几个洋文。”
“可不是嘛,大学生当然认识洋文。我儿媳妇也是大学生。”琴姐傲娇地给老谢介绍道。
小静的心脏仿佛跳漏了一拍。
亚楠微笑着对老谢点点头,说:“喝喜酒那天我们见过了。”
“吃饭吧,菜都凉了。”小静拿起桌上的筷子,说完就夹了一块五花肉往嘴里塞。
“这孩子,大夏天的怕什么菜凉。”琴姐不明白女儿今天为什么这么早就饿了。
老谢拍了拍小静的手背,温柔地对她说:“怕是她饿了,我们吃吧。”
老谢把酒瓶打开,给建国、琴姐、小翔和小静都倒上了一杯,最后给自已也满上了一杯。
“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喝上洋酒。”建国郑重地双手端起酒杯,谨慎地抿了一小口,仔细回味着 。
“都是托老谢的福,我们一家才能开洋荤,”琴姐把头凑到女儿旁边,轻声说,“还是我女儿有眼光、有福气。”
小静的脸蛋红扑扑的,她提高声音说道:“不就是喝洋酒嘛。以后我存够了钱,带你出国玩,你想吃什么就给你买什么。”
“那好啊!那我就等着享我女儿的福,”琴姐放下了手里的酒杯,绘声绘色地说,“我们村瞎子老早就给我批过命,说我头胎要是女儿,那是来报恩的,要好好待她。如果我头胎是儿子,那就是来报仇的,有的我辛苦啰。看来,瞎子算的真是准。”
说完,琴姐把头亲昵地靠在了女儿肩上。
屋外的蝉鸣声交织着屋内的欢笑声,这就是家的感觉吧。小的时候小静常常幻想,有一天,全家人能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她以为她的梦永远不会成真,没想到,今天居然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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