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不要动。”
见到师父回来,穆尘想要坐起来,被丁伦一手按住。丁伦示意司徒景怡抬起穆尘左臂,伸手为他把脉的同时用真气在他体内探查了一番,之后从衣袖里取出两根一寸多长的银针分别扎在穆尘的左右两臂的五里穴上。
季云长急得不行,见丁伦扎完针后问道:“丁老,我这徒儿伤得重不重?”
“一剑斩在双臂上,背上的肩胛岗也挨了一剑,还受了点轻微的内伤,这双手半个月内是动不了了。”
穆尘不想让师妹和师父担心,微笑道:“放心吧,我没事,都是皮外伤。”
季云长运气轻轻把穆尘一侧抬起,果然有一道深达一寸的剑创在他的左后肩上,背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液染透。
季云长大骂道:“臭小子,还说没事,为师早就教过你,打不过就跑,你跟她拼命作甚,她是朝廷里四个宗师之一,可是截江境中期的实力啊,她手里的青纹剑可是天下名器之一,曾一夜在皇宫里斩杀了二十个一品刺客。”
丁伦开口道:“我已经封住他穴位了,血也止住了,就先把他交给我吧。还请两位师侄帮我把他抬到内堂去。”司徒景怡和姚宁点点头,把穆尘运去了季长青在的那间房。丁伦接着说道:“六长老,打她我没下死手,接下来的事情你和老杜去处理吧,我先进去了。”
季云长点点头,转身站在瓦砾上大吼道:“吴菁范卫,为何事伤我徒儿,朝廷宗师又如何,别以为我们云梦宗怕你们!”
范卫连连解释道:“云长啊云长,你别激动,这事真不怪我……额真不怪我们啊,吴菁她也是心急了些,郭公主在你们道临山遇刺了至今昏迷不醒,当时有你们云梦宗一个弟子在场,我们也是奉圣旨过来请他去二峰配合我们调查凶手,谁知你这徒弟死活拦住不让进……”
季云长听到这话心里一凉,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冲着季长青来了:“你们嘴里的那个弟子,也是我的徒弟,没有证据,休想见他。”
杜申道:“范老,就算是奉圣旨,在云梦宗也要守我们云梦宗的规矩,二位不守规矩,以大欺小,伤我云梦宗弟子,看在吴宗师也受伤的情况下,就算扯平了,二位请回吧。”
吴菁自然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地回去,上有龙威以及朝廷的势力罩着,就算面对的是高人极多的道临山云梦宗,也不需要有什么惧怕的想法,撑着剑柄站起来道:“放屁!你们云梦宗要抗旨不成!还是想要我吴菁抗旨!季云长,当时只有你徒弟一个云梦宗人在场,我们不找他,还能找谁?钰儿出事和他有没有关系,带去陛下那一问便知,何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浪费口舌,要是那小子真与这事无关,念在你们云梦宗助我们元军抗余有功,今天的发生的所有事情我可以不放在心上。”
季云长听完了吴菁的话思索了一番,觉得吴菁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他对于自己的徒弟还是知根知底的,况且季长青还是他从小养大,虽说平日里顽劣了些,不爱修炼反而爱捣乱爱耍贫嘴,但季云长相信刺杀公主这种伤人害己之事季长青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也罢,那我们陪长青和二位宗师走一趟吧。杜峰主,你看如何?”季云长问道。
杜峰点了点头,向身后的梁西山问道:“小长青,他在哪里?”
梁西山撇了撇嘴,顶得脸上肌肉也随之动了两下,担心地说道:“师弟他,还在昏迷中。”
季云长不可思议地问道:“昏迷?不是说只是受了伤吗?难道他也昏迷了五日?”
“师父,请随我来。”梁西山说罢便往带着向舒颐堂内堂走去。见吴菁和范卫也想进去,杜申站在门前,“还请二位宗师先在外面等候。”
随着梁西山带着季云长走进门,师徒六人再次重聚一堂,只是一个受伤,一个昏迷,看见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季长青,季云长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把趴在了床边,哭丧道:“长青啊长青,你怎么死得这么惨呐,怎么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呐,没了你我可怎么办啊……”
一旁的司徒景怡和姚宁的下巴都快耷拉到地上,虽然好师姐和好师妹二人也是担心无比,但是师父也不用咒季长青死吧。坐在同一张床上的穆尘、梁西山、丁伦三人也是无语至极,梁西山觉得这师父也太偏心了点,真正重伤的穆尘坐在这里季云长一眼不看,反而是受了点皮外伤的季长青弄得这个云门宗长老哭哭啼啼,不顾脸面,成何体统。穆尘倒是一向不在意师父感情分配的问题,只是从来没见过季云长这个鸟样。丁伦安慰自己,毕竟季云长不懂医术,如此看来昏迷不醒的季长青确实更严重一点。
就在众人无语之时,季云长抹了把眼泪站了起来,刚刚还在哭丧的脸转为满脸笑容,说道:“这小子上次咒我死,这次我咒他一遍,算是扯平了,哈哈哈哈哈,舒畅,心头瞬间舒畅了,老子正值壮年,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这一下,另外五人的脸一起耷拉到了地上。
门外的吴菁见季云长这么久不出来,心里总觉得他们在里面计划什么阴谋,还是想闯进去看看,结果又被杜申拦了下来。
“丁老,我这徒弟,伤得重吗?”季云长舒畅地问道。
丁伦扶起下巴:“不重。明显对方没下重手,你看看他只伤了手脚筋,本意是让他失去行动能力,而后又在他太阳穴来了一下,应该是想让他昏过去,没想杀他。”
“那为何昏迷这么久呢?”
“本来我也拿不定主意,刚刚硬接了吴宗师那一道强力剑气之后,我的元神都被轻微震了一下,一般人肯定是感觉不出来。”丁伦缓缓道,“于是我有了些灵感。长青小子可能是元神受损了,亦或是,陷入了某种心魔之中。
就像……就像……”
“就像什么?”季云长问道。
“就像徐恒那样。”
“真有这么严重?”
“是的。”
……
季长青的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一阵悠扬的女子歌声传来,周围的一切瞬间变得豁然开朗,自己的小腿埋在雪白的云雾之中,不光是脚下的这块位置,方圆的十里,百里,乃至千里远的地上,全是一片白蔼蔼的仙云。仙云里栽种着桃树无数,这些桃树个个都高三丈,季长青仰头望去,一半开着满树深粉色桃花,一半挂着硕大的浅粉色桃实。
这是,什么地方?
季长青感到口渴无比,走到最近的一棵桃树旁,想搭几根藤蔓爬上去摘几个大桃子吃,却根本使用不了任何真气,无奈只能选择直接爬树。好不容易徒手爬了上去,季长青跨坐在桃树长出的比白杨树树干还要粗犷的树枝上,伸出手摘向最近的一个大桃子。那个桃子近在咫尺,季长青的手伸了半天,却怎么也够不着,即使他的眼睛明明已经看见自己的双手碰到了桃子上,指尖却没有传来任何一丝感觉。季长青口渴至极,感觉下一秒就会渴死,为了增加手能摸到的距离,他的身子越压越低,随之一个踉跄,摔了下去。
这一摔,就摔了将近一刻钟。
季长青的身子直接穿过了地上那片仙云,头朝下急速坠落,自己不知何时到了一片天空之下,这天空也不同平日里看到的那种蓝色天空,而是充满了朦胧感的天空,像是一层灰色的大布,太阳和月亮同时出现在这灰布上,比平日里挂在天上的大了十几圈,阳光晒在季长青背上,一点灼烧感都没有,反而是暖洋洋的。
身子急速下坠,季长青毫无感觉,这地方极为广阔,无边无际,放眼望去,除了距离自己很远处的地上有着又一大片白云,别的什么也没有,哪怕是一座山,一面湖,一个人,一只白鹭。季云长心想,就算有只野鸡也好,还能做顿肉吃。
迷迷糊糊的下坠,令季长青舒畅无比,甚至要睡着了去。
“嗖”地一声,到了那遥远的地上,又穿过了一片白云,继续往下坠落,这一次季长青终于看到了两三座山峰。
过了一会,又是“嗖”的一声,这次不仅有十几座山峰,还有一面巨大的翠水之湖。
不知又穿过了几片云海,季长青看的景象变得无比丰富多彩,白云上耸立着大山无数,远远望去这些山上都是一些季长青从来没有见过的高大奇树,广袤无垠的大湖也有无数面,湖里的水不仅有翠绿的,还有湛蓝的,有血红的,还有金灿灿的,就连彩色的湖水都有。一只体型比季长青还大的白鹭飞到他右旁,收起翅膀伸直双足与季长青齐坠,季长青伸手摸着白鹭身上的飞羽,后者却始终不愿意看季长青一眼。
又一次穿云之后,白鹭消失了。
季长青应该是看到了更神奇的东西,激动的大叫起来。是“人”,一个穿着一身华裳羽衣的气质美人,轻抚手中木琴,嘴里唱着季长青开始在桃林里听到的那道歌声。
季长青张开双手想停下来,可是压根无法减慢自己的速度,再次运作真气后,发现还是使用不了。
于是季长青拼命喊着那位美人,她却始终没有抬头看一眼,同那白鹭一样。
穿过的云海越来越多,季长青见到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个个衣着华丽,手持各种发着璀璨光芒的法器,有巨斧,有战旗子,有红幡,有长鞭,有琴瑟,有羌笛,有弯弓,甚至有些“人”的头上或背上还飘着一个耀眼的光环。
无论季长青怎么呼喊,这些“人”中还是没有人看他一眼。
再次穿过一片云海后,地上另一侧的云海上站着一男一女二人,男人额头里嵌着一颗孔雀蓝色的宝石,头戴纯金八尖冠冕,身着一袭浅蓝色战袍,肩披铠甲,手执一把晶莹剔透的一丈长的蓝色长矛。他的双目深邃悠远,洞穿万里,连瞳孔都是蓝色的,嘴边还带着一丝微笑。女人同样也戴着冠冕,不过只有向上的七个金尖,冠冕的两旁垂下两束流苏,她生着一双丹凤眼,眉毛细长,眼里含情脉脉。身上的锦衣白裳印着白鹭的图腾,一直垂到脚尖。与季长青看到的另外一些不同的事,这个女人的背上长着一对巨大翅膀,这对翅膀如霓虹一般发出彩色神光,仅仅一根飞羽就有三尺长,时不时地扇动地上云海。隔着很远,他们看见了如流星般坠落的季长青,季长青也注意到了他们。
季长青控制不住地往二人所站的位置落去,女人扇动翅膀飞起来想接住他,哪知季长青直接穿过了她的双手,在二人的注视下穿过了最后一片云海。
这一次什么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座比泰山还要大的巨山,这座山只有一个山峰,山底呈十分标准的圆形,季长青坠落的方向正对山尖。随着越离越近,季长青发现山顶离着一道巨大石柱,石柱的东南西北雕刻着各种各样的动物图腾,东面是龙鼠猴,南面是蛇牛鸡,西面是马虎狗,北面是羊兔猪。
由于完全控制不住身体,季长青的脑袋直接撞在了石柱上,这一撞,引得地动山摇,季长青没有感到疼痛,而是被弹飞了几十丈远,就在快要掉在地上之时,他的背上突然传来一道撕裂般的疼痛,仿佛双臂都被卸掉了一样。季长青感到有什么东西极力想从身体里钻出来,痛得大吼一声,声音响彻山巅。
一阵剧烈的疼痛之后,那东西终于钻了出来,竟是一对翅膀。这翅膀与那女人身上的不同,又短又小,通体灰色,羽毛也不整齐。
季长青努力扇动翅膀平稳降落在地上,此刻巨山也停止了摇晃。季长青往山的另外一边跑去,想要逃离这个地方,跑到气力耗尽后,缓缓闭上眼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睁开眼,季长青发现自己到了一个有生以来经常拜访的地方。
他看见了季云长的背影。
房间里众人谈话的期间,姚宁的目光一直放在昏迷的季长青身上。季长青刚睁开眼睛,姚宁就与他对视上了。她一下从竹椅上蹦了起来,指着季长青道:“师父,长青哥,长青哥他……”
“宁儿,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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