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见你，其实多半也是为了这事儿！”钟智维点点头。
“但是我现在还是带罪之身，怎么可以随了自已的心愿啊？”
“按法规，你至少得在监狱里呆上六七年，但现在加在你头上的刑罚已经没有了，即是说你获得了全部自由。”
“是怎么回事？”我问钟智维。
“老余承担了所有罪，他主动交待，在拘捕你之前，其实他就因为这个案子到两百里莫河去侦察过，得到的结果和刘番交待的出入不大，但是他的心情和你一样，看到欣俞接替了张万刚的理想对莫河作出的改变，看到她那么努力地为自已的灵魂救赎，她怎么忍心把莫水河的女神与这件案子牵连上？当得知欣俞和你的关系，得知那封信是在你手中之后，他便想方设法要把这案件在你的这里终结，他也相信你为了欣俞，会无所防范地顺着他故意的引导一步步走进去，然后顺理成章把所有罪都揽到自已头上。老徐交待，你作的一切伪证全是他下了套让你钻的，都是他一手安排。他在因执法犯法而回去受审之前，本来希望再见见你的，可是太匆忙，只好叫我转一句话，要你为自已，为欣俞，更坚强地走好自已的路，他相信不管事情如何变化发展，你们会有相守的那天。”
“老余，他……他回去啦？”我在审判之后，第一次露出感激之情地看着钟智维，再看看桌子边上放着的那本《了不起的盖茨比》，那是他送给我的书，可连再见都未曾说一声，他就离开了，那么匆忙，我好想翻开来再读一遍，但眼泪再一次迷糊了我的双眼。
“嗯！他必须回去接受惩罚，”钟智维侧过脸去看着白色的墙面。
“唉！难怪现在回想到他拘捕我的那些过程，多数案情还都是他告诉我的，原来是他在引导我把那杀人的罪行揽到自已头上，世事难料呀！谁知道还有一个了解全部过程的刘番。只是老余这样地为欣俞，为我，教我们以后怎么还得了他的大恩啊！”
“只要你们过得好他就会很欣慰了，”钟智维说，继而辩解道，“其实在刘翻主动向我自首之前，我们都不知道他了解这案件的所有经过。”
“刘番自首？”我问。
“你还记得我来这面的任务吗？3·28毒品案的关键人物刘番和谢春正都已经落入法网了，我一直没有向你说刘番与这件案子有关。”
“难怪有一次在夜兰桥会遇见他和谢春正来往。”
“那时候他正躲在夜兰桥，我们去侦查过几次都一无所获。”
“刘番所说的靠不正当职业发的家，就是贩毒吗？”我问钟智维。
“是的。”
“那他现在自首了，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很难说，3·28和以往的几桩毒品案足可以让他们掉十次脑袋。”
“刘番本质上不是坏人，尽管之前他也有做过不好的事。”
“是的，不然他也不会不顾自已的生命也要为了欣俞来向我们自首，然后揭开事情真相，可是法不容情。再说即使他出得了那扇狱门，行道中人也不一定会放过他，毕竟他出卖的不止一个谢春正，是一个毒品集团。”
“那，我还有和他见面的可能吗？”
“有，在对他的审判时，”钟智维说。
“那时候恐怕就没有人能救得了他，”我说，尽管知道刘番应该受到惩罚，内心里却一点也不愿意，不是因为他把我从审判席上救下来，此时我心口像阻着巨石，不忍把关于他的话题继续下去，因此转问张葛的处境。
“张葛已经重回监狱了，他自已的表现使刑罚减轻了将近一半，再几年就可以出狱的，张颍和她妈妈也去探望过，母女两原谅了他的过去，答应等他出狱便回到她们身边，”钟智维抽出一支烟来点燃。
“唉，人心即是如此，历经重重磨难，等在前面的一定就是幸福了，”我叹息道，脸上浮出一丝难解的笑容。
钟智维也笑了笑，将烟灰抖在吃完饭的餐盒里，看来他是想结束谈话早点到莫河了，原来他的迫切心情不在我之下，只是目的不同而已。因此我顺势问道：“我们要出发了吗？”
“嗯，再等两个人来就走，”他说，可是他已经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走之前可以回我被捕时住的地方看看吗？”
“我们可以绕道楼下，”钟智维帮我解开手铐。
于是再等几个人来之后，从法院后面出去，经过一条秘密通道，上了两辆窗门关得严实的警车，雪还在洋洋洒洒地下着，地面早铺了一层厚厚的白色，车小心地驶到法院门口的场地，家人和很多朋友们都还在那里，他们想是希望可以再见到我一面。
“你现在自由了，可以和我们走，也可以选择下车，然后和家人团聚，跟他们回家，你被拘留的这段时间，国家会作出相应的补偿的，之后会接到补偿通知，”钟智维对我说。
我透过茶色玻璃窗，看看在门口徘徊的家人和朋友们，他们在等待消息，我叹息道：“算了，还是走吧！我要见到俞儿。”
于是车直接开出了法院大门，我回头，看到母亲在探首想知道从身边驶过的警车里面到底有没有我。我没能下车和他们打招呼，车刚出街道，再转过头，母亲和别的亲人朋友的身影都消失了，泪水唰地又流了满面。也是上一个下雪的冬天，母亲硬要送我到车站，可如今，她老去的身影没有停留在我徘徊犹豫的视界。
绕道经过我住的楼下，因为时间紧，钟智维和新来的几个本地警察都没有准许我下车去看看，只一眨眼，就驰出了城市的路面，再拐过几道密林深掩的小劲，把要去莫河的所有人送进早在那儿等着的两驾越野车上后，警车驰骋着从另外一个方向回去了。
天在下雪，雪粒打在车窗上，远处白色的山影也挂着层层随风移动的雪帘。是这样的天，它早该为我们洒下这些泪水啦！
第二部《别歌》完
2008年1月17日
2016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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