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惊。
便听到小姨又说道:“马上还有十分钟就要十二点了,炮竹还没准备呢!”
宋涟楹他们几个一听,立马起来把鞭炮架上,还别出心裁把鞭炮都连了起来,“福寿绵长嘛!”
昆明是没有冬天的,守岁的夜里倒也不觉得冷。我们几个在外面跑着闹着,反而出了一身汗来。
炮竹声已经盖过去了我们说话声,大家都捂着耳朵看着红色的炮竹皮铺满地,这一天什么都不想,就剩下些快乐了。
“新的一年,新的一岁,来发压岁钱啦!”小姨拿着几个大红包,挨个发到我们手里,“每个人都有,可不能不要啊!”
他们都没想到一把年纪了竟然还有压岁钱拿,都开心得不行,连连说过了年大年初二要买东西回来做客。
“做什么客啊,我就觉得啊你们都是我的孩子,一家人可不说两家话!”小姨端着一盘松子过来放下,“你们继续玩,我跟你们小姨夫要去睡觉啦!这人呐,年纪大了就是不如小年轻的……”
大家长们都走了,我们就更自由了。大家的桥牌打的都很带劲儿。冷不丁地傅南妨说道:“我现在打桥牌,那是为了你们,可不是为了我。”
我们忽的一下子就想起来他以前发的誓言,不由得开始笑起来。
“大仙,你应该再修一门逻辑学。”宋涟楹说道。
“为啥?”
“因为你是个逻辑鬼才,修逻辑学定能有一番建树!”齐康岚抢答。
“行,倒是可以考虑。”
刘永年一本正经:“大仙你没开玩笑?”
傅南妨嘻嘻一笑:“当然是开玩笑的啦!逻辑学太枯燥无味,我可学不来。”
我心想逻辑学也是哲学的一个分支,咋就没意思了?
揶揄着傅南妨,我们更快乐了。不过女孩子熬夜不好,穆思真和文安早早地就去睡了,我也不太能熬夜,靠着旁边的垫子睡了过去。
至于他们几点散场的,那就完全不知道了。
反正这个年是极其热闹的,也是我们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金马剧社的《祖国》最近要演一场,我请大家去看啊!”傅南妨挥着手里的报纸,高兴地跟我们说。
我们几个人自然是有热闹白不凑的,而且还有人请客,当然要去!
“大仙现在是咱们这些人里面最有钱的,瞅瞅这财大气粗的样子!”宋涟楹围着他转了一圈,不住地发出啧啧几声。
我偷摸笑,转头看到齐康岚还在写他的小说,刘永年在拿着放大镜不知道在干什么,怕是都没听着,眼前总是浮现出上次出现分歧的画面,心下有点担忧。
“去看话剧,你俩去看不看?”我走过去问道。
“去,等我写完,马上了,我现在文思泉涌,梦回,让我写一会儿!”齐康岚头也不抬,笔不停地往下写着。
“我也去。”刘永年倒是合上了书,努嘴指了指齐康岚,“写小说的都是疯子!”
我便跟他一块笑起来。
我们看的是金马剧社的《祖国》,据说在排练这部剧之前他们已经上演过《黑地狱》,但我们不知道,也没看到,但是《祖国》的反应太大了,人们都在谈论,我们也是抱着极大的热情去的。
这部剧讲的是无私的教授带领学生英勇反抗侵略的故事。
“我觉得这样的生活才正热血!”宋涟楹跟我说。
我点点头,“确实,这样很有价值。”
“打倒日本主义!中华民族万岁!”舞台上的演员们在呐喊着。
我们在下面也跟着喊着。
“打倒日本主义!中华民族万岁!”
起先只是我们几个喊,后来所有人都跟着喊,听的人眼眶直热。
看完了话剧,就算是过完了年,之后我们就又投入了紧张的学习生活当中。只是没想到,平静又紧凑的生活又被打乱了。
这天,我们正在湖畔听他们合唱团写的新歌,由我们写词,顾晚作曲的一首抗战歌曲。就看到傅南妨从外面匆匆跑过来。
跑到我们跟前,他把报纸一扔,气愤说道:“其心可诛!”
我们都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等他缓了一口气,我们竟看到眼泪已经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怎么了这是!”
“我们在积极地建立全国人民抗日统一战线,可是当局在干什么?他们秘密指定了“溶共、防共、限共、反共的方针,还设立了什么‘防共委员会’,他们已经不算是抗日了,这不就是自己人要打自己人,这是要让国将不国啊!”傅南妨喊着。
我们赶紧捂住他的嘴,“你小点声,不要被其他人听到。”
他深喘了几口气,点点头,我们这才放开他。
“你说的这都是真的?”宋涟楹问。
“真的,比金子还真,千真万确。”
“如果是真的,我们目前的抗战形势极有可能发生逆转,会更加不利!”齐康岚说道。
我们一下子就忧心起来了。
“我们能做点什么?”刘苡琇走过来问道。
我们都禁了声,当局做出这种决定我们能做些什么?声讨?罢课?期待他们回心转意?
“确定了消息准确,我们要上街,要去反抗,我们不接受!日本人还在虎视眈眈,轰炸机几乎每天都从我们头上飞过,这个时候,本应该打向鬼子的子弹,怎么能打到自己人身上!”宋涟楹说道,然后他看向我们,“团结才能胜利!”
“对,团结起来!”
……
我们立马分工去向同学们游说,我们去街头准备演讲,我们的群众不能答应,要破坏大联合的我们绝不答应!
我们本来都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但不知道怎么就走漏了风声,被人给拦了下来,最终这件事也没发酵成,反而悄无声息沉寂了下去。
事情虽然是过去了,但我们心里过不去。尤其是我,本来身体就差,现在因为心中郁结,课业又多,身体倒是一日差过一日,怕是免不了再生一场大病。
这天我刚睡醒,念叨了几句,就看着宋涟楹扒在窗户那跟我在说话,“梦回,劳累了许久,需要放松放松了!大仙请咱去看金马剧社的演出,快点来啊!”
说着,他从门里绕了进来。
“看你天天睡觉,怎么精神都不见好呢!”宋涟楹叹了口气,揉了下我的头,又捏了捏我的胳膊,“脸色又白了许多。”
我笑笑没说话,任他摆弄着。
过一会儿,他摆弄完了,这才跟我说起正经事儿来,“这阵子我找人打听了下这附近比较好的大夫,要不然你去看看?是个中医。”
我知道他强调中医是想先给我个心里准备,毕竟现在有的同学一致否定老祖宗的东西,宁可去看西医,无药可医之后,就在家等着,但绝不会向中医低头。
我觉得这种行为是有些过了的。我们国家之前因为闭关锁国落后,但也不是没有什么可取之处,这样一味地去摒弃、去排斥,都是不对的。
“好,有空去看看。”我想着这类医生通常很难约到时间,便跟宋涟楹多说了句,“看看人家什么时间合适,我再过去,别跑了空。”
这事儿商量完了,宋涟楹再次提起来国防剧社,我其实兴趣不大,但又不好扫了兴。
“早就听说昆明这有个国防剧社,一直没去看过!”
“是啊,还得是咱大仙路子广,他有小道消息说曹禺来了昆明了!要排练抗日剧《黑子二十八》和《原野》!这是多难得的事儿啊!”宋涟楹跳起来,“大仙给咱整了几张票,咱都可以去看!”
我也有些激动,平时也没闲时候去理会这些,现在好不容易能喘口气了,尤其又是曹禺先生亲自导的剧,我的兴致一下子就起来了。
要说曹禺先生,我们大家都不陌生,早在重庆就参加了一系列的抗日救亡文艺工作。而刚说的这两个戏,既是曹先生写的,又是曹先生导的,以往的出演成绩那不用说,这次更别提,这简直是昆明的一件大事儿。
“什么时候开始?现在排练的怎么样了?咱们能去后台吗?”我发出一连串的疑问。
“哎,梦回,先别激动,这得去问问我们大仙了。”他笑着,然后又捏捏我的脸,“怎么白的跟纸似的我每次来你都在睡,我也没好打扰你。”
我把他的手拿下来,“可能就是睡不好,所以身体启动了保护机制,让我睡一段时间。”
我看到他也是眼下一片青黑,怕是也吃不好睡不好,只是在我面前强装着,我也学会跟他强装了,我现在很是矛盾,既想看到抗日题材的各种作品在社会上流行,又不大愿看抗日话剧,看一分心里的痛苦便多一分,无力感也多一分。
宋涟楹偷摸凑到我的耳边,“这次只有我们三个去看,南妨有话要说。”
难得看他这么正经,我也有些紧张,“什么话非要等看完才能说?”
“去了你就知道了!”
我看着他高兴不像是假的,只是说什么也不告诉我,但我心里有种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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