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论改变了人们对宇宙的起源和归宿的谈论方向,它向人类展示出了另外一种宇宙观。”我说道。
但这个问题真的是把我问住了。我似乎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一心一意心心念念着要研究相对论。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一本科学杂志上,爱因斯坦提出来了颠覆性的认识和结论,然后我对它念念不忘,也只是觉得有意思而已,那我为什么要研究相对论?
我突然有些茫然不知方向了。
我似乎一下子理解了当时宋涟楹的心理状态。
如果国将不国,那我研究相对论,去探寻宇宙的奥秘有什么用?难不成要等若干年后,我再回到过去告诉我自己我要怎么选择?
这种“时间佯谬”的运用,可是大胆到把我自己逗笑了。
“行啦,反正我是不懂你的宇宙观,不问咯,回家吧,今天晚上早点睡。”宋涟楹慢悠悠地往前走着,嘴里哼着那首《桑塔露琪娅》,与这晚霞倒是相配的很。
“梦回,我想参军。”
我俩正走着,宋涟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于我,则成了一道惊雷,“你说什么?”
宋涟楹掏掏耳朵,“祖宗,小点声音,我听得着。”
“那你要去哪里参军,参什么军,怎么突然有了这个想法,不是说好了要为战后重建出一把力吗?”我几乎以我最快的速度在往外吐字,每一个字都像一个钉子,扎的我嗓子眼疼。
“我还没想好,我只是有了这样的想法,或者说早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我觉得我没法等战后了,我每日看着消息我烈火焚心,你说这场战争什么时候能结束?”
什么时候结束,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蒋介石一方作战政策如此,谁又知何时能结束!
我没有回答他,我是有私心的,我甚至不想让他去上战场,我宁可他就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好好活着,可是我很怯弱,我不敢让他知道我的真实想法,我也很痛苦,我们双方都是痛苦的,只是我们的痛苦不尽相同。
“你说呢?”他问我。
“我……我不知道。”我叹了一口气,“不管是大前方还是大后方,我都支持你。”
我说着违心的话,当然也心存侥幸,万一他只是说说而已呢?
回了宿舍我便直接钻到被子里去,这一天下来感觉身体已经被掏空,虚弱的再没有一点力气,直接睡死了去。
第二天早上我依然觉得浑身酸疼,躺在床上不想动弹,宿舍里没有任何人,我倒是乐得清闲,便又合上眼开始假寐。
只是我心里没来由的烦躁,甚至还有些慌张。
我躺不住了,起来喝了杯水。就听着外面乌拉拉的警报声急促响起。
“坏了!空袭了!”我心里一个咯噔,立马往外跑。
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同学,大家都在往门外跑,然后便是朝着西郊方向跑去。还有很多百姓慌不择路,四散奔逃,所以一路上几乎是人挤人,人撞人。根本就看不清自己在往哪跑,只能顺着人流,不然就会摔倒。
摔倒了可就起不来了。
我被人流推着,携裹向前。我抬头看着,五台山方向有两个大红灯笼,格外显眼。远处的天湛蓝,丽日升空,一派祥和。
西城郊种着大片的稻田,灌了浆的谷子长得茁实,正可以用来打掩护,这样一片天然的避难所横在眼前,我们都来不及犹豫直接钻了进去。
天上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近,没一会儿就觉得大地都抖了起来,旁边传来爆炸声。吓的旁边的孩子啊啊乱叫,妈妈又赶紧把孩子的嘴捂上,生怕再发出一点声音暴露了位置。
飞机还在盘旋,我看着它在不停地俯冲扫射,打的周围尘土飞扬。瞬间眼前就要什么都看不清了。
我眯着眼看着天上在不断低飞的飞机,气愤地握紧了拳头。我真恨不得把那些日本鬼子拉下来,豁出命去让他们有来无回,可我不能,我甚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边那些不幸的人一眨眼变成冷冰冰的尸体。
枪林弹雨还在持续。
我不知道来了多少架这样的飞机,昆明还有多少地方正在遭受这样的袭击,有多少人正在承受着苦痛,我也不知道宋涟楹、穆思真等等他们现在都怎么样……
未知真的好可怕。
狂轰滥炸了不知道多久,我的耳朵已经变得嗡鸣,趴在地上已经没了知觉,感觉过了一世纪,才有汽笛开始拉长音,传递警报解除的消息。
我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一路横七竖八、血肉模糊的尸体心里一阵翻腾。跑到大路上之后再也忍不住开始哇哇大吐。
被炸烂的肉糊味夹杂着血腥味,直接从鼻孔通到头顶,我的心里翻涌的越来越厉害。
我蹲在地上一直吐,直到吐的都是苦水,再往后就是干呕,但怎么也呕不出东西来了,我直接躺在地上,泪从眼眶里喷涌而出。
昆明被炸了,那现在前方战场会有多残酷?我想象着战场上无数的战士倒在地上,就像在这一方天地里面,尸体横陈的模样,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啊——啊啊啊啊——”
躲空袭的人们已经都回去了,路上竟然只剩了我一个,我吼够了,起来看了一眼身后被炸的无辜人儿,擦了擦眼泪就往回走。
潘家湾、凤翥街一带已经化成了一片火海,血肉模糊的尸体横在大街上、瓦砾间,烧焦的树枝上挂着内脏器官,受伤的人们躺在地上哀嚎不断……
我走在路上,像具行尸走肉行走在人间炼狱。
我想过人间是如此可怖的,人命如草芥,可当这种景象真实地展现在我的面前时,我还是忍不住悲拗,我很痛苦。
旁边的大火还在烧着,有不少人已经自发地开始救火,嘈杂声、哀鸣声、呼救声、奔走呼喊声相互交织在一起……
我现在浑身酸疼,连走着都费些力气,想去帮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盼着早点到家,看看小姨、思真、涟楹他们的情况如何。我咬紧牙关,一步步往前挪着,只觉眼前一黑,紧接着头部传来钝痛,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等我再次醒过来时,已经是躺在家里了。
“我……”我侧起身来,正要说话,发现嗓子已经沙哑到出不来任何声音,气流经过嗓子引发的震动反而震得脑袋生疼,只得又躺了回去。
“醒了?梦回醒了!”
我听到声音又使劲儿睁开眼,看着宋涟楹正坐在我床边,紧接着其他人也都围了上来。
“我……”我继续试图说话,我心里有太多的疑问了。
穆思真给我递过来一杯水,“你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我喝过水,又准备说话,就听到宋涟楹说:“现在外面局势已经稳定下来了,龙主席已经安排了人进行清理,你昏倒在街上,伤到了头,医生说问题不大,但要警惕接下来是否有头疼的症状,医院人太多了,已经盛不下了……”
我这才意识到我的右脑位置贴着一块纱布,正要伸手摸,就被宋涟楹拦了下来,“伤口不大,不要用手摸。”
我朝外看了看其他人,宋涟楹立马会意:“我们都没有事,家里这边也没被波及,学校也没什么事。大仙已经出去打听去了,一会就回来。”
我这才松了口气,使了好大力气才说道:“谢谢你们。”
大家这才笑起来,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了。
没过一会儿,傅南妨就回来了,眼见的带着喜色,看来是极好的消息。
我们大家都朝他看过去。
“怎么着,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你倒是说呀,倒是会吊人胃口!”穆思真等不及了,过去拧了一把傅南妨胳膊。
傅南妨捂着胳膊,连连求饶:“饶了我吧姑奶奶,我这就说。”
原来在日机仓促投弹之后,我方立刻就采取了反击。地面防空炮火猛烈射击,把日本鬼子吓的是屁滚尿流,拼命逃窜。也是他们该命丧于此,中途又遇到了三架战斗机的拦截。双方开始了激烈的生死格斗。
说到这儿我们的心都提了起来。
“我们的航校教官把日本飞机击落啦!”傅南妨跳着说,嘴角都快裂到耳朵根了。
我们都鼓起掌来,追问着接下来的事情。
“还有一架飞机坠机了,坠机方位还在寻找,还有一个被他给逃了!”傅南妨攥紧拳头。
我安慰道:“三架飞机,击落一架,坠落一架,还有一架去向不明,这已经是极好的结局了。我相信那一架飞机,如果没有供给的话,也坚持不了多久的。”
飞机在空中燃料耗尽后,也只有坠机一条路。
我头又隐隐约约有点痛,连带着整个人都昏昏欲睡。我躺下,眼前一直浮现出宋涟楹跟我说过的南开“五虎将”迫降蒙自的事,总觉得心里有些想法,却怎么也抓不住。
“睡吧,你再睡会儿,我们准备发一个布告,联合歌唱团的同学们开展爱国歌曲演唱活动。”宋涟楹掖了掖我的被角,“这你都不用操心,活动开始了你肯定要参加的。”
我点点头。
“梦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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