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一个咯噔,觉得那种不好的预感仿佛要实现了。
果不其然,紧接着就听见他说道:“似乎是要同我们分路而行了……”
我们都叹了口气。
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不过这种场面我是不愿见到的,所以我也没有勇气去跟刘永年讨论甚至说服他。这时候我还是懦弱的。
过了两天,宋涟楹过来找我。
“永年不愿意加入,他还是坚持他的想法。”宋涟楹叹了口气,把我床头的书扣在他脸上,一身沉闷,“他还说他可以退出春望社。”
“那怎么行!当时春望社可是寄托了咱们全部的期望的,而且永年作为倡议者,他要退了我们春望社还叫春望社吗?”我兀地站起来。
“是啊,我们也这么说。所以我们最后想让春望社沉寂一阵子,你的意见呢?”
“啊?”我坐回床边上,捂着头,“我不知道啊……”
我既不想和刘永年分路而行,也不想春望社不再继续,好难啊!
“换个角度想,我们还在朝同一个目标努力着,这就够了。”宋涟楹宽慰我,“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我噗一下子就笑了,深呼了一口气,调整了下心态,也怕这种不好的情绪传染给宋涟楹,便打起精神要他一起出去走走。
今天外面多云,天空中的云朵像鳞片一样,层层叠叠,但又显得异常开阔。
我开玩笑说道:“你这以后准备睡在哪一朵云里?”
宋涟楹指了指好几个地方,“这儿,这儿,还有这儿,都住上他一住,想住哪就住哪嘛,如果看中的那片云上有人住了,就跟人商量商量,人家不跟我一起住,我就找下一片!”
我听着他胡说八道,心情也一下子好了很多。
“对了,大夫已经约好了,这周末,我到时候跟你一起去。”他说着,边往前走,便拿石子往水里投,“咱们比赛打水漂?”
“我没打过。”
“不会吧?”
我抿着嘴点点头,心里只剩下宋涟楹对我的嘲讽,气不过:“来啊,打就打,没打过也能赢你!”
“口气倒是不小!”
我熟读兵法,这一刻我还是上头了,跟着宋涟楹打水漂打了好久,到最后我胳膊都有些酸的抬不起来了。
我躺在草地上,摆摆手:“找不到石子了,不来了。”
宋涟楹顺势也躺下来,不说话,就闭眼待着。
“舒服多了吧?”
“嗯,舒服多了。”
我擦擦额头上的汗,没一会儿竟然躺着睡着了。
我梦到宋涟楹在战场上拿着枪跟敌人在厮杀,眼睁睁看着他腿上中了一枪,直挺挺地扑在地上。一个日本人的刺刀高高举起,,就要落在他的身上……
“不……”
我猛地惊醒。
看见宋涟楹正叼着一根草在旁边睡得好好的,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一个梦啊……”
我动静太大,把他吵醒了。
他睡眼惺忪地问我:“做噩梦了?”
我点点头,还心有余悸,连忙对着外面连呸三声,“是做了个噩梦,太真实了,太吓人了。”
宋涟楹也没继续问我,这让我松了口气,这梦做的我更加惴惴不安,一路魂不守舍地回了宿舍。
晚上我又继续做梦,梦里光怪陆离,奇幻得很,突然我看到了小满,她跳着过来跟我们说她也考来联大啦,不过是在师范学院。
“怕是最近总想旅行团那会的日子,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我拍拍脸,赶紧起来去上课了。
这阵子我基本都在上课,部分时间在实验室待着,日子过得快但也不枯燥。我已经把研究方向定为了涡流,涡流理论的学习和应用已经占据了我脑子里的全部。宋涟楹他们有事便来实验室找我,有时候也会看我做一些物理方面的实验。
这天,我正在窗边研究一个物理参数的问题,就听着外面有人在敲窗户。
我抬头一看,是宋涟楹、傅南妨、项绍琨、蓝庭还有刘永年、齐康岚都来了!这可了不得,有什么事儿能把这些人都聚起来?我连忙跑出去。
“你猜谁来了?”
我一出去就看到他们站了一排,笑眯眯地问我。
“谁来了?我想想……你们都在还能有谁来?思真?苡琇姐?文安姐?还是顾晚或者……”我绞尽脑汁,“王晓?”
“都不对,再猜!”
我有接触的人也就是这些了嘛。
“猜不到……不对!”我摇摇头,随即脑子里灵光一现,指着他们几个说道,“小满!”
“猜对啦!”
他们自动让开,小满从后面露出头来。她还是原来那副打扮,和现在的女学生完全不一样。
我心中一喜,“小满姑娘考上啦?是师范学院吗?”
傅南妨不乐意了,上前问道:“梦回,你是抢了我大仙的饭碗,还是小满姑娘提前给你通过气啦?”
小满噘着嘴:“我都不知道他在哪,怎么给通气嘛!傅南妨你莫要污蔑我!”
大家都觉得奇了怪了,纷纷上前打听。我只能将我前不久做的梦跟大家说了一下,惹得啧啧称奇。
为了庆祝小满考上联大,我们决定晚上出去吃一顿好的,来给小满接风洗尘。
不过吃完饭我心情又有些低落,一是想起来那个关于宋涟楹的梦,二是因为小满今天说的那番话。
原来,自我们走后,刘子骥就带着自己的弟兄从军去了,现在在哪都没有音讯。小满则开始准备入学考试。虽然有些底子,但毕竟放下太久,加上没人指导,学起来可谓是困难重重。
我听了就觉得一个姑娘家在这种孤苦无依的情况下还能有这样一颗坚如磐石的心是件很伟大的事情。
但联大不会因为这些客观条件去降低入学门槛,小满无奈之下只能选择考师范学院试一试。
师范学院是去年设立的,为的就是培养合格的中学教师,更好发展中学教育,不至于让能上大学的人越来越少。云南当地也是很支持这项政策的,很快就给解决了师范学院校舍问题。联大也竭力招收合格的云南籍学生及其他省份学生。
小满就是这样考过来的。
“一路走来,我还是想做一名老师,去让更多的孩子接受教育,能够走出大山和田野,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到时候如果他们愿意回来也好,不愿意回来也好,总归教育是不会断流的。”我脑子里不断浮现出小满说出这句话时的神情,心情却更加低落了下去。
“你别想太多,小满姑娘上学这是好事,以后教书育人更是好事。”宋涟楹在临走前跟我说道,“我们都有自己的征途。”
我点点头,觉得累极了。
躺下没多会儿便睡着了,我又开始做梦。梦到小满被机枪扫射,口吐鲜血,吓得我半夜惊起,冷汗直冒。
“呸呸呸!”
我躺下,透过月光看着已经发霉的墙壁,心里一阵发慌。这一夜是没再继续睡了的。于是我便起来往实验室去,继续研究我的参数去。
出来正巧碰见项绍琨,他正闷头往前走。
“这么晚了,你干嘛去?”我叫住他问道。
“看够书了,要回宿舍睡觉去了。”说着他打了个哈欠,眼角流泪,“困得不行了,梦回我先回了。”
我跟他道了别,继续往前走。
项绍琨依旧保持着他特立独行的读书节奏,基本上不怎么上课,晚上又要熬夜随心所欲地读书,不过倒是还没挂过科,这让所有同学们都不能理解。
我摇摇头,吹着清晨的清爽的风,嗅着带有露珠的草木的香,心里的不安稍稍安定了些。到了实验室,真正翻开书,拿出纸笔开始计算的时候,我便将其他一切抛出脑外了。
等我算完,差不多也到了早饭时候,我收拾了下出门,正巧宋涟楹来叫我:“宿舍找你不在,知道你肯定在这儿!”
“怎么了?”
“没事儿,今天中午咱们吃菌子。”宋涟楹拉着我就往外跑。
云南人爱吃菌子是出了名的,如果说要进山去捡菌子,他们能毫不犹豫五点钟就起床,如果要是别的事儿,那就另说了。
这吃菌子也就成了我们的日常吃食之一。平时也吃,只是不明白为啥今天宋涟楹尤其兴奋……
“今天这顿是千菌宴。”
“什么叫千菌宴?”
“顾名思义就是说要很多种菌子,而且只有菌子。”
“这名又是你起的吧?”
“嘿嘿,是啊,是不是很巧妙,跟乾隆的千叟宴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心下一阵无语,跟着他越跑越觉得不对劲,怎么感觉这是要往山上跑?
“到了!”宋涟楹叉着腰,指着前面这座山。
没一会儿我看到其他人戴着树叶编的草帽也钻了出来。
“这什么情况?”我惊呆了。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今天我们要体验一下云南人的乐趣,这样好跟人们打成一片嘛!”傅南妨说道。
接着我们就进了山。
“咱们兵分几路?”我问道。
宋涟楹抢答:“一路,咱不走丢就算不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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