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灵醒来的时候，刺目的阳光从半掩的窗帘照进来，斜斜的一条白色光线落在床尾，提示她时间已经不早了。
她脑子里突然“叮”一声，想起了什么，慌忙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时间，上班要迟到了！
“不用看了，今天休息.”
房间里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伴随着吞水的咕咚声。
简灵惊愕，手肘撑在床面半仰起身子，看着闲闲地倚在门框的男人，难得看他穿带点鲜艳颜色的衣服，她一时愣住了，忘了要说的话。
程知栩今天穿了一件灰绿色的套头毛衣，浅色长裤，棉拖鞋，手里握着细长的六边形玻璃杯，抿一口白开水，目光在她身上流连，表情有几分怪异。
简灵察觉到他的目光过于焦灼，低头一看，便看到自己裸露在外的肩头和胸脯，往下就是……她脑子嗡一声，火速平躺回去，扯过被子把自己裹严实，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浑身上下一丝不挂。
“我衣服谁脱的？”
简灵问完才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一定是程知栩。
然而答案并非她所想，程知栩趿拉着拖鞋走到床边，顺手放下水杯，好笑地看着她缩头乌龟的样子：“你自己脱的，没印象了？”
简灵瞪眼：“少糊弄我！我怎么可能自己脱光光！”
“哦，我倒是忘了，你喝醉酒醒来会断片儿.”
程知栩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目光真诚地看着她，“我确实没骗你，你自己脱光了，往我怀里钻，手乱摸就算了，还……”他顿了下，轻咳一声没往下说。
简灵双眸直视着他，满脸不可置信，还怎么了？他倒是接着说啊。
程知栩话锋一转，沉着脸教训她：“明知道自己的酒量不好，为什么要喝酒？”
他在床边坐下来，没忍住屈指弹了下她的脑门，“你的脑瓜子是不是不长记性，非得把你拎到叶归舟面前让他教训你？”
简灵攥着被子遮住下半张脸，瓮声瓮气道：“我没有喝酒.”
“呵，你没喝酒，你昨晚是中邪了？”
程知栩冷哼。
“我真没喝酒.”
简灵皱着眉为自己辩解，“我知道自己喝不了酒，特意拿了杯果蔬汁，后来不知道是我拿错了别人的，还是怎么的，当时尝出味道有点不对，也没想那么多，谁知道喝完就……”
简灵手臂探出被子，举起三根手指，一脸严肃：“我发誓我没撒谎.”
程知栩无条件相信了她的话，不过他想问题习惯往深了思考，意识到中间一定有别的隐情，暂且按下不提。
“行了，这件事翻篇了.”
程知栩摸了摸她的额头，“起来吃早餐，这都几点了还赖在床上.”
得知今天不用上班，简灵浑身的懒骨头都发作了，扭了扭身子，只觉得温暖的被窝有股吸力，将她牢牢黏在了上面，她懒洋洋地道：“不想起来，我再睡一会儿.”
程知栩眯着眼，伏低上身，两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眼神危险地盯着她，刻意拖长音调，带着股威胁的意味：“不想起床？行，那就别起了.”
他作势就要上床，简灵终于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当即吱哇乱叫：“你你你别乱来啊，我要叫了！”
“叫什么？”
程知栩的脸离她越来越近，没来由一股压迫感袭来，他低笑一声，声音沉沉，“昨晚的事还没跟你算账，闹腾到大半夜，我都没睡着，正好现在找你补偿.”
简灵边叫边躲，被子被她胡乱蹬到一旁，露出更多的肌肤。
程知栩原本只是想逗她玩，眼下倒真起了异样的心思。
简灵扑腾够了就没多少挣扎的力气，手软趴趴地搭在他肩上，看起来更像是拥着他而不是推开他。
两人不知不觉吻作一团，彼此挤压着对方胸腔的空气。
良久过后，程知栩倏地别过脸，慌乱地起身整理好自己，声音紧绷：“赶紧起来，我下去给你热早餐.”
说完就冲出了房间，留下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简灵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手背盖在眼皮上，说不清楚他离开的那一刻，她是失落还是别的情绪，总归她是没想过拒绝。
意识到这一点，简灵的脸颊烧着了似的发烫。
盖在眼睛上的手拿下来，贴在脸颊上给自己降温。
磨蹭了一会儿，简灵穿好衣服去卫生间洗漱，到楼下吃程知栩亲手热的早餐。
桌底下她的两条腿交叠在一起，棉拖从脚上掉下来，悠闲地晃动脚丫，顺便玩手机。
待她看到工作群里的消息，一口豆浆刚滑下喉咙就被呛了出来。
“咳咳咳——”
程知栩已经吃过早餐，坐在旁边看平板，听到动静抬起头，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见她双手不闲，便倾身给她擦了擦嘴角的豆浆。
同事1：“实不相瞒，这个爆炸消息轰炸得我半宿没睡着.”
同事2：“同样失眠了，我躺在床上努力回想，以前没对简灵说过重话吧？要是无意中说过，那就在这里道个歉了，对不住啊.”
同事3：“一想到我和未来总裁夫人待在一个群里，我就有点不知所措呢！”
同事4：“你们说，老袁知不知道简灵的身份是程总的女朋友？”
同事5：“我估计他是不知道，简灵那段时间出于身体原因经常迟到，老袁不是把人叫到办公室里批了一顿吗？”
同事6：“有道理。
不知道老袁现在什么心情.”
简灵缓缓放下豆浆，机械地咬了一口鸡蛋饼，转向程知栩。
程知栩给她递完纸巾就重新看起了平板，手指在输入键上点个不停，眼角余光注意到她投来的那道灼灼的视线，他再次抬眸看了她一眼：“一脸失魂落魄的，是怪我没有继续吗？家里没有那个.”
简灵：“……”
简灵丢了个纸团砸中他，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不正经！谁要跟他说这个。
“公司里的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简灵问出来都觉得这问题太过令人匪夷所思，她和程知栩明明瞒得很好，到底是从哪里走漏了风声？明朗还是戴望楚？他们两个知情人应该不会乱说。
程知栩抬了抬眉梢，想到昨晚那一幕，嘴角微勾：“嗯.”
简灵夸张地捂住胸口，做出心肌梗塞的样子，猛吸了几口气，大声道：“他们怎么知道的？！”
程知栩被她做作的举动逗乐了，放下手里的平板，一本正经地胡诌：“你昨晚在年会上喝醉了，当着全公司人的面叫我老公.”
简灵：“？？？！！！”
骗人的吧，怎么可能，要说撒酒疯她还能相信，叫他老公？绝对不可能。
在她求证的眼神下，程知栩继续淡定从容地点头，表示自己没有胡乱编造。
简灵一头栽倒在餐桌上，已猝。
——
第二天早上去公司上班，简灵抱着包包，做贼一样先左瞄右看一番，而后抬头挺胸走进公司大厅。
果然如她预料的那样，先在一楼接受了一波前台的目光洗礼，紧接着在电梯里遇到了各个部门职员打量的目光，甚至有人见了她想要打招呼，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称呼她，只好微笑示意。
简灵尴尬得想从电梯里出去，但是她不能，勉强牵起唇角回了对方一个微笑。
她历经“磨难”，终于到达26楼策划部的办公区，一口气没吐出去，诸位同事就齐刷刷站起来，脸上的表情各异，明目张胆地围观。
此情此景，简灵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大猩猩，就差找他们要参观的门票费了。
半晌，简灵扯出个无奈的笑：“大家早上好，吃了吗？”
邱爽从桌上抽出几张a4纸，卷成筒状举过去：“采访一下，跟程总谈恋爱什么感觉，你们交往多久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你结婚后还会待在我们策划部工作吗？”
问题一个接一个，简灵一个头两个大，不知从哪个问题开始回答，只得继续讪笑。
拯救她的人是主管袁霄，他一来，办公区的人都老实了，各自回了工位。
袁霄深深地看了一眼简灵，心情更复杂了。
他好不容易接受了简灵家的亲戚与程总有交情，转眼却告诉他，她是程总的女朋友，他又要做一番心理建设了。
到了上班时间，大家手头都有任务，没多余的闲心聊八卦。
突然，林笑染惊呼了一声：“怎么回事？范宜君没来？”
听到声音，几个同事抬起头看向范宜君的工位，空空如也。
范宜君自诩敬业标杆，从来没迟到过，不禁让人产生联想。
之前关于简灵的“黑料”，大多出自范宜君之口，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别是经过前天晚上一事，她吓得不敢来了。
上午十点，范宜君姗姗来迟，脸色很憔悴，眼底深深的黑眼圈遮瑕膏都遮不住。
她无视大家审视的眼神，挺直脊背，木着一张脸径直去了主管办公室。
十分钟后出来，她没有坐回工位，转而去楼上的行政人事部，之后再折回策划部，手里拿着一个黑色小纸箱开始收拾桌上的私人物品。
程知栩查到简灵在年会上醉酒与她有关，监控截取的照片发到了她的邮箱，其他的只字未提，是她自己承受不了压力，递上辞呈。
与其日后等着被穿小鞋，还不如她主动离职。
范宜君是这么想的。
简灵看着范宜君一言不发离开的场景，蹙了蹙眉尖。
其他的同事眼观鼻鼻观心，看了看范宜君，又看了看简灵，做出缩脖子的样子，仿佛她是什么不可触碰的禁忌。
“我本来就没打算找她麻烦啊，她自己要走的，真是搞不懂了.”
简灵没掩饰自己，抱怨了一句。
戴望楚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无所谓道：“走了也好，成天作妖，跟这种人相处迟早要累死.”
简灵郁闷了一上午，到中午十二点，她对着电脑敲下回车键，抻了个懒腰，起身准备去吃饭。
既然她和程知栩的关系公开了，她就没必要再费心思隐瞒，等所有人走后再上去。
这一次，她在一众同事的注视下，按了电梯上行键。
进到总裁办公室里，简灵塌着肩膀，跟程知栩说了范宜君离职的事情，陈述的语气中夹杂着不满：“她这么一走，就好像是我把她逼走的，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我解释了一句，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她苦恼地撑着腮，脸也皱成苦包子。
程知栩给她夹了一箸菜，声音没有起伏：“她主动离职倒省了我的麻烦.”
见简灵愣住，他娓娓说道，“我让人调查了监控，年会上是她趁人不注意换掉了你的饮料.”
简灵瞪大眼睛，大喊一声：“什么仇什么怨啊！”
“别想了，安心吃饭，过几天就放假了，想跟你一起吃饭都没机会.”
程知栩举起筷子在她眼前晃了晃，打断她的思绪，“听说你过年要回上海？”
至于听谁说的，当然是叶归舟。
简灵的爷爷奶奶去世早，每逢春节或者其他的团圆节日，一家人都会去上海叶家老宅，陪叶老先生一起过节，意味着他们即将好几天见不到面。
简灵“唔”了声，想到另一桩事，程知栩是2月15日生日，正好是正月初四，那个时候她还在外公家，没办法陪他一起过生日。
——
上了一个多星期的班，2月10日下午正式放假。
大家都提前半个多月订了机票、高铁票，忙完工作就马不停蹄往老家赶，剩下的则是打算留在本地过年。
简灵从公司出来，坐上出租车后排，望着窗外昏暗的天色，给叶娴心打电话：“妈妈，我明天再回去和你们会合。
早上八点半的航班，我记得.”
叶娴心有点担心她到时候一个人往机场赶，不理解道：“为什么要落单？要不你还是回来吧，我们明早一起出发，我也能放心.”
“妈，我就是……”简灵支支吾吾。
坐在叶娴心旁边的简祖贸听到母女俩的通话内容，抖了抖手里的报纸，呵笑一声：“女大不中留啊。
不用问了，灵灵肯定是想出发前见见男朋友，得分别好几天呢.”
叶娴心一愣，可能是潜意识里认为简灵还是那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宝贝，总忘了她有男朋友这回事。
“那好吧，你注意安全.”
叶娴心退让一步，斟酌了下措辞，补充道，“那个什么，保护好自己.”
简灵想到自己要做什么，咳嗽一声，胡乱应下来，脸却有点热。
结束通话后，出租车开进程知栩的小区。
程知栩以为她今晚会在简家，他就没回他们常住的那套公寓，去了另一个住处，打算明天上午再回程家老宅，陪父母过年。
他一个人住的时候，通常是不喜欢下厨的，保姆阿姨正在厨房忙活，他就坐在客厅的高脚凳上，笔记本电脑放在桌面的银色支架上。
他手肘撑着吧台，目不斜视地盯着屏幕，处理一些遗留的工作。
这也是他为什么没有直接回老宅，他不想把工作带回去。
看完两篇资料，程知栩正要整理一下，门铃就在这时候响了。
厨房门关了，加上抽油烟机的嗡嗡声很大，保姆阿姨没听见。
程知栩移开视线，长腿一迈，从高脚凳上下来，走到玄关看向可视门铃的显示屏。
画面里出现简灵的脸，她正呵着气，歪着脑袋笑眯眯地说：“程知栩，快给我开门！冻死了！”
程知栩表情滞了一瞬，手快过脑子按开了门锁，打开门等在门口。
片刻后，简灵出现在他面前，穿着白色的长款羽绒服，围着大红色的围巾，扑过来挂在他身上：“我认真思考了一下，还是想给你提前过个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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