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克卿端了杯温水给沐离。
他们倚靠在窗边，淅淅沥沥的雨声延绵而下，一阵凉意沁上心头。
沐离收紧衣服，抵挡寒意，眉眼不太放松。
“上面的风景不错吧。”苏克卿微抿一口。
望着窗外的眼神忧郁，声线慢慢吐出：“嗯。”
苏克卿单手撑着栏杆，眼神轻佻：“在为去美国的事担心。”
她垂眼，指尖绕着杯壁：“还好。”
苏克卿轻声笑，虚白的胡子一上一下：“逞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琴声骗不了人。”
沐离被拆穿，沉默。
苏克卿轻安道：“不用担心，颜路铭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学校那边会有宿舍。”
“万事开头总难，我会陪你一起去的。”
倾盆的雨变成零零散散的风，细腻绵长，沐离望着窗外，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波澜，她缓缓开口：“老师，谢谢你。”
不知怎么的，今年的冬天又下雪了，一连下了三天，这在南市算得上奇观。
大雪覆盖着整个城市，路上的行人不得不打伞，绒毛大雪在沐离头发上留下痕迹，今年她没有堆雪人，只是静静看着大雪缓缓落在城市的每个角落。
不管她承不承认，她的心境与两年前的她改变了很多。
她不再怯懦，不再敏感，不再自弃。
银杏树的枝干被雪完美的覆盖，美得像童话故事，沐离趴在课桌细数每一片落叶，晦暗的光线从窗外透过来，打在沐离认真的脸上。
张文俊如期的带奶茶给沐离，只是今天他是带着目的的。
沐离整个身子都扑在课桌上，他只好放在贺谨州那，他喊她。
“嫂子。”
沐离转头便看到再熟悉不过的奶茶，她呐呐道：“怎么了。”
“贺哥让你去操场一趟。”
离上晚自习还有半个小时，刚好有时间。
沐离来到操场，看见贺谨州慵懒地坐在那片没被雪覆盖的地方，仰头看天空，他穿得很少，零下的天气只穿了件白色毛衣衫，黑色大衣，黑色的裤子似乎是加绒的。
沐离很自然的坐过去，她感觉今天的贺谨州心事重重。
“不冷吗？”她率先开口。
贺谨州仰头继续看天，只是淡淡说：“不冷。”
沐离抬头看去，万丈高的天空下坠落一粒粒雪，飘进她的眼睛，她隐约感觉有事要发生。
她学着他的动作，双手撑着地面，膝盖弯曲，放松下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贺谨州终于有了反应，他低着头，眼睛里掩不去的悲伤全都展现：“我…”他的眼眶含泪，咬紧后槽牙，艰难地说：“我要转学了。”
“砰。”
一个念头在沐离脑海炸开，她想过很多种，却从未想过竟然是这个。
她指尖抓着鲜红色的塑胶跑道，眉心拧得厉害，她控制不让自已哭出来：“什么时候。”
她没问为什么。
“明天。”
他的话不轻不重的飘进沐离耳朵，她眼睛酸涩，不知是不是太冷，她的鼻尖通红。
她望着天空，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直道冰冷的雪落到她眼睛，寒冷的感觉使她清醒。
沐离沉吟一声：“好。”
奇怪。
她本该哭的，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半晌，她听见贺谨州深沉沙哑的声音。
“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雪下个不停，沐离眉心拧得更甚，极力控制自已的情绪：“以后，别打架了。”
“好。”
“也别抽烟了。”
“好。”
“别再控分了。”
“好。”
他一一答应。
“最后…好好生活。”
她没有说什么，以后不要随便和女孩子搭讪，每天都要想我，记得每天都要和我打电话，每天都要说爱我。
这些她都没说，也不能说，她不是他的谁。
遗憾就是，当你发现喜欢时，那人已经要在你生活里消失了。
他要走，她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挽留的借口都没有。
贺谨州垂下眼，眼泪滴落化作雪，近乎哽咽地：“好，都…听你的。”
沐离的泪再也绷不住地流下来，她的手拽得生疼，她始终没看他一眼，她怕看到那双温柔的眼睛就舍不得放他走了。
她站起来，要走。
她走到路灯下听到身后的人在喊。
“沐离！”
她停下脚步，却不敢回头。
贺谨州飞快跑过去，从后面紧紧把她抱着，坚实有力的手臂环抱她细软的腰间。
他把头埋进沐离颈窝处，湿热的泪滚烫，燃烧着她。
沐离僵硬得站在那，呼吸急促，脸上的泪痕挥散不去。
“我走以后，记得要想我。”
温热的呼吸吹进沐离冰冷的身体，沐离颤抖着，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炽热。
“好。”
雪越下越大，他们发丝染上一片白，得到回答后，贺谨州不舍的放开沐离。
站在她身后，最后一次喊她的名字。
“沐离。”
她不敢回头。
“我们，未来见。”
他一步一步往后退。
直到沐离听不到脚步声。
那句话她听见了，她默默在心里回答了。
“贺谨州。”
“我们，未来见。”
她念得很重，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喊出来。
竖杆上挂着的灯被大雪覆盖得没了光亮，贺谨州独自坐着，黑夜裹挟着他，深不见底看不清。
张文俊脚步轻盈地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他知道他的心情：“哥。”
贺谨州“嗯”了声，悲伤的情愫渲染眼眸。
“既然难受为什么还要离开，看得出来沐离已经喜欢上你了。”
“不觉得可惜吗？”
贺谨州扯出笑，又苦又涩：“她有她的梦想，她的蓝图，我不能干涉她，也不想成为她的阻碍。”
“我们终将不会走同一条路。”
“即使现在不离开，高考结束后，我们还是会各奔东西。”
十二点钟声响了，纯白的雪在下一个世纪重新降临于人间，纯净的充满爱意。
贺谨州抬眼看向阴沉无比的天空，喃喃自语：“未来，我们还会再见的。”
贺谨州走后，沐离第一次感觉到心里空落落的，身旁的位置让她觉得难受。
老师宣布贺谨州转学后，全校炸开了锅。
更多的关注点在沐离身上。
“怎么转学了，昨天我还看到他们在操场抱在一块。”
“贺谨州不会是把她甩了吧。”
“沐离也太可怜了吧。”
“……”
她无心去听。
沐离收拾书包，坐上公交，今天是贺谨州离开的第一天，她托着下巴望向窗外，没有任何表情，车内嘈杂的环境与她无关。
望着窗外的眼眸染上厚重的伤感与淡漠。
她下了车，缓慢得走着，原本六分钟分钟就可以到，她却走了十五分钟。
街边转角那家花店摆放着新插好的玫瑰花束，修理汽车的店铺，灰尘总是很大，水果店卖力的吆喝着自家的水果。
沐离走到十字路口，绿灯只剩一秒，她环顾左边来往的车辆，人来人往的这么多人，要怎么才能遇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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