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第一声枪响，冲刺在最前方的人应声倒地。
喧嚷的人群静了一瞬，又在下一秒爆发了更加怒不可遏的咆哮，他们不管不顾地踩着倒地人的身体前行，挥舞着手中的钢筋铁棒。
正如严烠所言，这是一场狂欢。
被管制多年的，复仇者的狂欢。
“我们得找到严烠，他一定还在监狱里，不然没必要搞这么大阵仗。”肖遥在嘈杂声中大喊。
现场太乱了，离远些根本听不见人声，苏昱离肖遥最近，听见后边射击边后退，和肖遥背靠背贴在一起。
“哪里能广播？”
对了！刚刚的广播。
肖遥抽空向四周看了眼，视线精准地捕捉到了周皓的身影。
“皓哥，我们得返回行政楼，广播室在行政楼！”
周皓迅速反应过来，他环视一眼密不透风的人群，高声道：“集中火力在西北角，掩护肖遥撤离！”
众人且战且退 ，犯人们虽然狂躁，但手里的武器到底比不上枪，很快就被连续倒下的人吓得不敢冲刺了，只能忌惮地观望，一点点向前挪动。
徐承伟看准时机，连开三枪在西北角打出一个缺口：“肖遥，就是现在！”
肖遥反应极快，向着缺口狂奔，在即将冲出人群的一瞬间，余光闪过一抹亮光，他心里一咯噔，下意识看过去，就见一柄尖头的钢管破空向他刺来！
他瞳孔骤缩，眼见着钢管尖部与睫毛轻触，距眼球只差毫厘……
铮——
被骤然截止的钢管止不住地嗡鸣，在苏昱手中震颤不息。
他稳住气息，看着肖遥瞪着眼睛还没回过神的侧脸，突然将徒手接住的钢管猛地掷出！
“啊！！”
人群中一声惨叫，肖遥面对着的那个方向，一人捂着腹部痛苦地倒在地上，而穿透他腹部的东西，正是刚刚他扔向肖遥的钢管。
耳边响起一声低笑：“替你报仇了。”
说完，苏昱拽着肖遥，很快冲出了包围圈。
身后的犯人已经失去了理智，几乎像回归原始的野蛮人，无法近身就拿着东西砸，东西砸完了就冲着周皓他们唾沫横飞地骂，企图用精神攻击击垮持枪的警察。
犯人都集中在监区，行政楼这边就空荡了许多。二人顺着楼梯一口气爬到三楼，果然看见了广播室。
他们一左一右背靠着墙，肖遥手扶上门把，沉默着和苏昱对视一眼。
二人的默契早已不必言说，一个眼神就能心领神会，无论是耳鬓厮磨的爱人，还是此刻持枪并肩而立的战友，他们都会是对方最坚实的后盾。
门被猛地推开，肖遥先一步冲进房间，见着眼前的场景顿时皱了眉。
“没人！”
苏昱一把抓住肖遥的胳膊：“是不是还有其他地方能用广播？”
肖遥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据我所知，只有这里。”
窗外的叫嚣声愈发高涨，枪响一声接着一声，肖遥站在窗前看了眼周皓那边的情况——包围圈还在缩小，再耽误下去，很快就会发展成肉搏，面对这么多极端的犯罪分子，产生群殴的后果可想而知。
“不行，他们快撑不下去了。”
正当肖遥一咬牙准备下楼跟那群暴徒拼命的时候，苏昱脑中突然灵光一现，他记起了检查监狱长办公室时，将书扔回书架的声响。
“还有希望，跟我上五楼。”
他拉着肖遥就跑，两人甚至没有等电梯的时间，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了楼。
监狱长办公室的门大开着，跟众人离开时没什么两样，苏昱站在门口，正对着占据了整面墙的书架。
他二话不说抬起手枪，对着书架连开三枪，木屑四散着飞扬，被子弹穿透的孔洞里露出微光。
书架后面是空心的！
二人对视一眼，全神戒备地向内走，突然，书架发出轻微的咔哒一声，他们顿时停住脚步，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动向两边移开的书架。
“真让我惊叹啊，两位小朋友……”
严烠端坐在密室之中，身后是成排的透明储物柜，放眼望去，每一个柜格中都放着已经研制成型的毒品。
那些透明柜架被荧蓝色的顶光照透，肃穆地立在严烠身后。他依旧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银色骷髅头手杖立于身前，骷髅黑洞洞的眼眶直视着擅闯的外来者，像立于幽冥之口的鬼怪，身后摆放着的，是数以万计的亡灵。
“啧，”严烠打量着肖遥，表情略有些失望，“姜士因那个废物又一次让你逃脱了，我真该把他也关进笼子里。”
“快了，”肖遥冷冷道，“或许你可以跟他做个伴，牢笼管够，一人一间。”
严烠从鼻腔里哼出口气，颇为不屑地说：“看见外面那些人了吗？他们靠我活着。而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你们不是见识过了吗？我创建了一个庞大的帝国，没必要非跟我作对啊……尤其是你，苏昱，克斯特覆灭了，你以为苏腾集团能逃……”
砰！
严烠的话音戛然而止，扶着手杖的手瞬间收紧，连青筋都鼓动着凸起。他咬着牙忍住疼痛，勉强维持住了体面，余光里腿部血流如注，很快在脚下汇成了血洼。
苏昱收枪上膛，垂着眼淡淡道：“话真多。”
“真不知道你们图什么，一群不可理喻的蠢货！”严烠咬牙切齿，额头尽是冷汗，唇色也瞬间变得惨白，“你们当抓住我就万事大吉了吗？克斯特的根系深埋进地底，永不覆灭！”
他终于撕碎了终日得体的面具，露出歇斯底里的狰狞面容。
肖遥不知道从哪里撕下来几页纸，揉成一团直接堵住了严烠的嘴。后又在室内查看一圈，果然发现了麦克风。
周皓打掉了最后一发子弹，卷起袖口，抽出腰间的匕首，正准备给对面咧着嘴冲他得瑟的大胡子剃个光头，就听广播里传来了苏昱的声音。
“向大家宣布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你们亲爱的监狱长现在在我手上。”
这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众人激昂的气焰。
众人面面相觑，眼底尽是半信半疑。
苏昱像是能猜到他们所想，及时道：“不信？诸位请往行政楼看。”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了行政楼。
就见平日里高高在上，如同贵族般优雅的监狱长，现在正被捆绑着吊在五楼窗户上，血迹沿着灰白的墙面向下流淌。
他耷拉着脑袋，头发第一次没精打采地垂落下来，半张脸都被遮住，让人看不清面容。
徐承伟好不容易得空喘口气，这会儿看见严烠的惨样笑得无可奈何，低骂了句：“小兔崽子。”
见局势缓和，苏昱继续道：“看清了吗？他自身都难保，用一张空头支票支使得你们团团转，可不可笑？”
“我都替你们可惜，在监狱里熬了这么多年，快熬到头了还要被坑一把。”
“还要继续跟警方较劲吗？图什么呢？诸位想一辈子待在监狱吗？”
就在这时，有人上前几步冲出人群，仰头冲着行政楼嘶吼：“没有他我们会活不下去的，我们早就废了，我们就是臭水沟里的垃圾！只能被拖过来拽过去。”
那人话音颤抖，不管不顾地宣泄着遭遇的不公。
“你以为我们想吗？我们被拖进地底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我也不想沾毒啊，可这东西早就把我毁了，你们这些天天坐办公室的懂个屁！”
周围有人被话音感染，开始七嘴八舌地控诉埋怨，眼见着第二波怒火又要被点燃，肖遥突然拿过苏昱手中的麦克风：
“你说得对，你们都是垃圾。”
他冷眼俯视着楼下歇斯底里的人。
“我十六岁经历了和你们一样的事情，在荒郊野岭逃亡三天，进入社会后用半年时间彻底戒掉毒瘾，到现在从未复吸。”
“你们为自已的懦弱找遍理由，嘴上对毒品恨之入骨，却又用这东西吊命，不恶心吗？”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你该怨恨的人现在被我们攥在手里，这个仇我们替你报了，公道我们也给你讨了！”
广播里传出的声音振聋发聩，余音声声不绝，从半空坠落下来，砸得众人几乎握不住手里的武器。
正在这时，监狱大门处一声爆炸震天响，紧闭的大门被炸得在空中翻飞，落在水泥地上砰地一声，像一锤定音的战鼓。
“援兵来了。”
肖遥猛地松了口气，把手里的麦克风往窗外一扔，转身就抱住了苏昱。
重逢至今，终于得了个完整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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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遥满足地把脸埋在苏昱颈窝蹭了蹭，苏昱笑着环住他的腰。
躁动了一夜的沅城监狱终于平息下来，众人放下武器，才惊觉今天太阳和煦、微风习习，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只有脑袋被麦克风砸了个包的严烠独自风中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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