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姐夫也去。”金小勇说，“你知道现在国有企业的日子不好过，韩总路子广，能招揽到工程，咱姐夫托他帮忙，他俩今天晚上要在酒店里谈这件事。你不信，问问咱姐。”
金玉霞站在五六步以外的车旁听着，她不吭声。金玉荣竟不可思议地对姐姐暧昧的态度和弟弟的阻拦置之不理，她害怕自已脸红，低头走近宋阳春。
“苗苗，叫你小姨快走吧。”宋阳春说。
金玉荣知道宋阳春误会了她的意思，她又不好意思当面给他解释清楚，一赌气想走回诊所。这当儿，苗苗在背后推着她走说：“小姨，快走！”金玉荣不由自主地被苗苗推着走了几步，她仍是迟疑不决。
69書吧
“叔叔！”苗苗跑到宋阳春跟前，她抚摩着他怀里的小白兔，“让我抱它去吧。晚上，我小姨抱它回来。”
宋阳春递给她后，她一手抱住小白兔，一手拽着小姨走。与此同时，金小勇朝韩伯庭一挥手，韩伯庭马上钻进车里。金小勇喊大姐上车，他坐到副驾驶座上，没有关车门，看着苗苗把她小姨拽过来。金玉荣惆怅地走到车后门跟前，转身看见单大夫和女护士站在诊所门前的台阶上，也没想起来嘱咐她俩几句。她隐约感觉到自已期待着什么，看见宋阳春走过来，这才恍然。“我给你买的生日蛋糕，我肯定想吃一块，我就等你回来，一块儿吃。”
“嗯，嗯！”金玉荣连声答应，她赶快坐进车里，把头探出来，“我到了那里，顶多坐半个小时，就回来。”
两个半小时以后，在薄暮中，金玉荣坐出租车汽车回来了。她下了车，边走边对站在诊所门前台阶上的宋阳春说：“你等急了吧？”
“我的时间还够，吃了一块生日蛋糕再走。”宋阳春告诉金玉荣，当天约好了两个朋友，晚上八点在他那里聚会，等着看中央电视台直播香港回归祖国的交接仪式。一九九七年六月三十日晚上十二点以前，英国的米字旗在香港准时降下来的同时，一九九七年七月一日零点整，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五星红旗准时在香港升起来。中英两国的国旗分秒不差的降旗、升旗时间，这是向全世界表明：中国从这一刻开始恢复对香港行使国家主权，中国的五星红旗从此以后在自已国土上的香港永远飘扬。
宋阳春想，今天晚上有多少亿中国人是守在电视机前，要亲眼看见五星红旗在香港升起来的激动人心的那一庄严时刻到来。在诊所里，切开的奶油蛋糕放在诊桌上，宋阳春站在桌旁很快吃完了一块蛋糕说：“我人在这里，心早飞了。
金玉荣送宋阳春走到路边等出租汽车，她自信地说：“我以后见了他，把话说明白，他不会再来找我了。”
宋阳春知道这个“喊不听”先生追女人，他花样多，是个很不好对付的男人，也不便多说，临走只好嘱咐金玉荣：“他以后再来找你，你打电话告诉我。”
“嗯。”金玉荣点头答应了。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韩伯庭穿着蓝色体恤衫、白色裤子，他右手拎黑色公文包，左手拿着墨镜，好像是出去办事路过玉荣诊所，顺便进来呆一会儿。女护士蹲在地上，她从打开的纸箱里拿出来一摞摞成盒的药品，放到柜台上。金玉荣和单大夫站在柜台里，她俩往药品架上摆放这一盒盒药，三个人都没有注意韩伯庭是什么时候进来。他把公文包和墨镜放在柜台一头，从女护士手里接过几盒药，递给金玉荣说：“大妹妹，你太不够朋友了！满桌的山珍海味，你吃了两口，就干坐在那里，看着别人吃喝，这是过生日吗？”
“你来得正好！”说着，金玉荣急忙走出柜台。单大夫和女护士都不知所以地看着韩伯庭，他接上了话茬儿：“我说你正好！我花了好几千，在大酒店里摆一桌，就是为了给你过生日，让你吃好。你这样不领情，不等于是浪费钱吗？”
金玉荣不耐烦地打断他说：“你不是一直想和我好好谈一谈吗？”她伸手指楼梯，“走，你现在跟我上楼，我和你，去把话说清楚。”
两人之间早晚会有一场不愉快的谈话，彼此心照，一前一后上来楼，便各坐在三人沙发一头。金玉荣看一眼手表，她以为自已顶多用一刻钟，就能把韩伯庭打发走，并且使他羞愧得不好意思再来了。她开门见山地说：“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不用别人把话说多么明白，也能明白意思。你想和我，我不能说你是痴心妄想，也能很明确地告诉你：这根本不可能。”
“是因为你有意中人了？”
“你这样说，就算是吧。”
“你能不能告诉我，他是谁？我追求你这么长时间，是输给谁了？”
“我不用说，你心里也很清楚。”
“这么说，你真让我追求你，今后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那好，我现在心里很乱，下去买盒烟抽，一会儿就上来。”
“你别时间长了，我没有工夫等你。”金玉荣起身去打开电视，她看一会儿平时没工夫看的新闻联播。
一刻钟后，韩伯庭手拎盛着食物、饮料和十筒易拉罐啤酒的大塑料袋上来楼。金玉荣一下站起来，她快走过去，拦住他问：“你这是干什么？”
“大妹妹，社会上都叫你们是剩女，你现在明确告诉我，你有意中人了，这是好事，值得庆贺庆贺。”韩伯庭绕过怒视他的金玉荣，把手拎的东西放在茶几上。
金玉荣转身看着他的背影，她气愤地说：“你别以为，我不好意思那样做，迁就你，你来到这里就能为所欲为，你……”她气得没有说下去。
韩伯庭转过身来，他装出俯首帖耳的样子喊了声“大妹妹”，他刚要分辩什么，金玉荣声色俱厉地制止说：“你听我说！你真把人逼急了，说不让你在这里，你连一分钟也不能呆，必须马上离开！”
韩伯庭狡黠地眨了眨小眼睛，他盯着金玉荣问：“大妹妹，你过了生日，虚岁就三十五了吧？”
金玉荣不知道韩伯庭为何突然提到她的年龄，淡然地回答：“是。”
“这个年龄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一道门槛，迈过去，中年女人了。形容女人衰老的词儿，徐娘半老，人老珠黄，都开始用上了。你这么大了，才有了意中人，我当老大哥的，和你认识好几年了，替你高兴，给你庆贺庆贺，有什么不对呢？”
金玉荣听韩伯庭说出徐娘半老，她对年龄敏感的心里不由一颤，脸上的表情变得有点不自然，朝电视机扭过脸去。韩伯庭估计是自已说得她感到不自在，才扭脸看电视，他趁机把塑料袋里装的烤肠、炸鸡腿、易拉罐雪碧和一堆易拉罐啤酒全部放到茶几上。
金玉荣扭脸一看，她马上走到茶几跟前说：“谁让你在这里吃喝啊？你不把东西装起来拿走，我现在下去叫她俩上来，全给你扔出去。”
韩伯庭仿佛没看见金玉荣发火，他若无其事地说：“大妹妹，你人好，有文化，知书达理，性格又温柔，比赵亚兰那样的女人不知强了多少倍！我早就喜欢你，但是，我不能强人所难。现在，你告诉我，你已经有意中人了，我就更不能再厚着脸皮来追求你。大妹妹，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不属于你的，该放弃就放弃。我想好了，主动退出来，以后再也不来追求你了。”
金玉荣听了韩伯庭的这一番谎话，她信以为真，诚恳地说：“你要是这样说，我还是有点感谢你。”
“可是，我已经为了你，抛弃家庭，离婚了。”韩伯庭从沙发上拿起公文包，他顺势坐下，从公文包里掏出来绿皮离婚证，递给金玉荣。她不禁一愣，没有接过离婚证看。
“你什么时候离了婚，再找别人也不迟。”韩伯庭以金玉荣曾经对他说过的这句话为引子，谈起他和赵亚兰离婚的经过。
金玉荣对韩伯庭口口声声说他是为了她离婚表示不满，抢白他说：“你离婚不离婚，和我有什么关系？”
韩伯庭起身，他突然伸出手，指尖几乎指到金玉荣快往后闪开的脸上说：“傻女人！成功男人看上你了，他为了离婚，把孩子和房子留给女方，还一次性给了她几十万元补偿，才离了婚。他为了追求你，损失了这么一大笔财产，你就对他说出这么不近人情的一句话？我看你外表那么好，没想到你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女人，以后，我说什么也不能爱你了。”他颓然坐下，好像是伤心地长叹一声，手里扑哧一响，打开一罐啤酒，一饮而尽。
金玉荣觉得自已也就一愣神的工夫，便看见这家伙喝完一罐啤酒，不禁嚷道：“你怎么在这里，喝起酒来了？”
“大妹妹，我喝啤酒，你喝饮料，咱俩共同庆贺一下，你有意中人了。”韩伯庭边说边拉开易拉罐雪碧，他递给金玉荣，被她伸手挡一下，便放在茶几上。
“你不能在这里喝酒！”金玉荣制止说。
“大妹妹，你说过，我给诊所帮过不少忙，你挺感谢我，这要是真心话，你撵我走之前，我最后一次在这里喝点啤酒，你能不愿意？”韩伯庭见金玉荣厌烦地扭脸不看他，他手里又扑哧一响，打开第二罐啤酒喝。
女护士在楼下有事喊金玉荣下去，她关上了电视机下楼。韩伯庭趁机从公文包里掏出来一个小纸包，他把纸包里的高效安眠药面倒进易拉罐雪碧里，端起来摇了摇。约十分钟后，金玉荣上来楼，她无可奈何地说：“你要喝多少啤酒才走？”
韩伯庭心怀鬼胎，他不敢抬头看金玉荣，假装心里难过地说：“我每天都派一个民工来给你送玫瑰花，追了你这么长时间，你现在才告诉我，你有意中人了。你要早告诉我，你有意中人了，我就不派民工，天天来给你送玫瑰花了。这和晚报上登的一则笑话差不多：女朋友要出嫁，新郎不是我。大妹妹，我现在就是这样一种痛苦的心情。”
“你说个时间也行，喝到几点走？”金玉荣看手表，“现在是七点四十，再给你二十分钟时间，你喝到八点走。”
韩伯庭痛快地答应：“行，我答应你。我喝完这几罐啤酒，你喝完一杯饮料，咱俩共同庆贺一下你有意中人了，二十分钟一到，不用你撵，我拍屁股走人。”他倒了一杯雪碧放在茶几头上，伸手示意，“你请坐。”
金玉荣坐下，她端起这杯雪碧放远一点说：“谢谢，我一点不渴。”
韩伯庭慢慢地喝了一口啤酒，他若有所思地说：“我自已开公司，有私家车，正准备买别墅，在你眼里，比不上一个工薪阶层的人，这还让我说什么呢？大妹妹，你让当老板的有钱男人输给工薪阶层的人，这不符合当今社会潮流啊。你这样选择，真把我气得嘴歪了。大妹妹你看，我只能歪着嘴，一小口一小口喝啤酒。我这样喝，肯定得时间长一点了。”
金玉荣看到他脸上现出歪着嘴喝啤酒的丑态，便厌恶地扭脸不看。她不由得想起自已过生日的那天下午，曾经坐在这里的另一个人——同样爱开玩笑的宋阳春。
“金玉荣，你怎么老低着头呢？我现在是照相馆里的摄影师，你来照相，看我的手指。”宋阳春向金玉荣的脸前伸出右手，竖起食指，嘴上说着好好好，让她的眼光随着自已的手指慢慢移动到两人脸对脸望着时，他拿开手说，“笑一笑。”
金玉荣不禁扑哧一笑。她暗自拿他俩对比，自然对面前这个男人故意歪着嘴喝啤酒的丑态不屑一顾。两人想起了同一个人，金玉荣恨不得一分钟也不坐在这里，韩伯庭却是尽量拖延时间。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