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亚兰为了离宋阳春稍微远一点,她慢慢地走到窗边,一双忧郁的眼睛望着窗外,小声地问:“你就这样走了?”她想,我是为了他,才给成了前夫的那个男人少要了七万。他现在走了,两人以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她不禁惆怅地叹了口气。
“临走,我还想对你说一句话。赵姐,你现在是一个离婚的女人,愿意听到别的男人,说你挺可爱吧?这是我临走想说的话:赵姐,你做事,是个有点傻气的女人,这对男人来说,是挺可爱的。”宋阳春挨近赵亚兰,他抬手轻轻地替她归拢一下耳鬓有点凌乱的发丝,“我现在提前对你说了,你能提前高兴吗?”
赵亚兰抬起右手抓住窗帘,随着手指不知不觉地绞了几下丝绒窗帘,她勉强地点了一下头。宋阳春安慰她说:“赵姐,你们俩的孩子这么大了,以后还有可能复婚。”
赵亚兰微微摇了摇头,她过了一会儿说:“他现在有了钱,心里没有这个家了。”她告诉宋阳春,韩伯庭现在正追求一个女医生,听说她是开诊所的,有学历,人长得好看。宋阳春听了大吃一惊,他急转身走开了两步,想到金玉荣是个洁身自好的未婚大女,韩伯庭是个好色的浅薄男人,他俩之间缺乏共同语言,脱口而出地问:“这怎么可能呢?”
赵亚兰看宋阳春不大相信,她接着说:“是他亲口给我说的,我问过老穆,老穆也说是真的,说韩总让他,每天派一个民工去诊所里给那个女医生送花。”
十几天以前,宋阳春去玉荣诊所里找韩伯庭时,他确实看见过一群民工争先恐后地跑进诊所里去给金玉荣送玫瑰花,他当时以为那是一出闹剧,一笑置之。现在听已是韩伯庭前妻的赵亚兰说出来,宋阳春才知道韩伯庭是真的在追求金玉荣。他想到是大韩公司的员工喊韩总的“喊不听”先生追求女人,不免替金玉荣感到担心,很想尽快见到她,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玉荣和宋阳春不期而遇的那天上午,韩伯庭开车送她回诊所的路上,问她以前是否和宋阳春谈过恋爱。金玉荣不置可否,他认为她是默认了。金玉荣没精打采地走进诊所,她没有同单大夫和女护士打招呼就上二楼了。她怅然若失的样子,坐在客厅里的三人沙发上发呆。过了一会儿,她没听见人上楼的脚步声,男人脚穿的一双棕色皮鞋映入眼帘,也没有抬起头看。她对韩伯庭跟在后面上来楼毫无反应,直到他开口,才知道自已是懒得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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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和他有过这种关系,早告诉我啊。我和他过去是同事,在一个工地呆过,了解他的情况。三年多以前,他就和工地上开电梯的一个小姑娘好上了。上个月,他出国回来,我在火车站上亲眼看见,还是那个小姑娘去火车站接他。当时,大妹妹,你也去了火车站,你应该能看见他俩在一起。”
金玉荣用右手抵住前额,她推说自已身体不适,支走了韩伯庭。第二天傍晚,韩伯庭找了个合适的借口,他又来到玉荣诊所。黑龙江省的一个男青年为了迎接一九九七年七月一日香港回归祖国,他手里拿着庆回归的旗帜从祖国最北端的黑龙江省徒步去香港,三月的一天,他从北向南走到是104国道的济微路上,因为身体疲惫,感冒发烧,走进玉荣诊所里看病。
金玉荣免费给这个男青年诊治,给他买饭吃,临走又送给他旅途中必备的几种药。他深受感动,找人用大红纸写了一封感谢信,贴在诊所的墙上。金玉荣、单大夫和年轻的女护士,还有来看病的两个患者,他们看见韩伯庭西装革履,他右手背在身后走进诊所里,左手指着墙上醒目的感谢信,赞赏地说:“这么好的金大夫,需要有人给你献花了。”他从身后拿出来一朵花,走近站在诊桌旁的金玉荣,恭敬地用双手递给她。这是一朵红玫瑰花,装进白塑料袋里,外面扎上一根粉红色的塑料绳,打了个漂亮的活结。
“谢谢!”金玉荣喜爱地看着还没有人给她送过的花,她拆去塑料袋,把花瓣儿缩在一起的红玫瑰花伸到鼻子下闻了闻。
单大夫给一个患者拿完药,她走出柜台说:“韩总经理,你送花,怎么才送一朵啊?”
“送花有讲究,不能乱送。”韩伯庭表面上开玩笑,实际上是借题发挥,“金大夫,你记住,有男士给你送花,送一朵玫瑰花,是表示‘一见钟情’。”金玉荣正和女护士说话,她听见别人的笑声,以为韩伯庭是开玩笑,不大在意。女护士说,把枝子泡在水里,花能开几天。金玉荣把这朵花递给女护士,让她找一个瓶子泡水里。女护士从药品架上找到一个合适的玻璃瓶,她接了大半瓶凉水,把这朵花带着几片绿叶子的绿枝子放进去。几乎是绿枝子刚沾上瓶里的水,缩在一起的花瓣儿就慢慢地绽放开一点,很快一朵绽放开的红玫瑰花点缀在白色居多的诊所里,看上去分外娇艳、好看,诊所里的人都面带笑容看着这朵花。
翌日,韩伯庭在同一时间走进诊所,他从头顶到脚——打上摩丝的分头和棕色的牛皮鞋全发亮,因为诊所里正忙,三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都没有注意到他进来。一个中年妇女坐在三人沙发一头,她把裸露的右臂平放在身子右侧挨着的治疗床上。金玉荣站在这个妇女面前,她用镊子夹着一点酒精棉,划火柴点燃后,伸进另一只手拿的空玻璃瓶里烧一烧,噗一口吹灭了火,迅速把瓶子按到妇女的右上臂上。韩伯庭站在金玉荣身边看了一会儿,他笑嘻嘻地说:“哟,金大夫,你给病人拔罐子,辛苦了,这时候有人来给你献花,来巧了。”
金玉荣正仔细地看一看瓶子是否按牢,她扭脸朝韩伯庭稍微点头,没有看他手拿的花。韩伯庭在胸前摸了摸手里的花,他等金玉荣去桌旁盛废物的塑料篓子里扔掉烧黑的酒精棉,在桌上盛着各种医疗器械的搪瓷托盘里放下镊子,洗完手拿毛巾擦了擦,走到她面前说:“你看,三朵花了,你知道花语里,三朵花是表示什么意思吗?”
金玉荣微微摇了摇头。女护士给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输液,单大夫和小女孩的父母站在旁边说话,拔罐子的妇女面朝着韩伯庭,他看了看诊所里的这几个人,卖弄地说:“如果有男士给你送三朵花,这是表示:‘我爱你’。”他彬彬有礼地用双手捧着花,躬身递给金玉荣。金玉荣漫不经心地听他解说,一边伸出手,听他末了说出“我爱你”三个字,手指尖触到装着三朵花的塑料袋,马上又缩了回来。她转身走到中年妇女跟前,俯下身子观察她右上臂上拔罐子的瓶子。
韩伯庭直起腰来,诊所里的其他人都看着他手捧没人接的三朵红玫瑰花,这位献花的男士显得有点难为情,他走到金玉荣的身后,装着开玩笑地说:“我昨天送给你一朵花,你高兴,今天多送两朵花,你怎么不高兴了?”他看见拔罐子的妇女咧开嘴笑,女护士捂着嘴笑,装傻地接着说:“这可不符合当今社会,人人都想多拥有什么的做法。”
金玉荣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韩伯庭这样来给自已送花是别有用心,她不想接受他这三朵红玫瑰花,还没好意思开口,却见他不经过她允许,就去放花了。“哎,你别——”金玉荣边说边朝他走去。
柜台一头靠着门口的墙,公用电话放在柜台头上,旁边靠墙放着一个玻璃瓶,瓶里盛了大半瓶清水,插着孤零零的一朵红玫瑰花。韩伯庭走过去,他好像是要抢在金玉荣过来之前,赶快拆去塑料袋,把三朵红玫瑰花一齐插进瓶里。他从眼角瞥见金玉荣站在旁边不吭声,估计她可能是等自已放完花再说话,便从花上拿开手,马上指着花抢先说:“你们看,瓶子里这四朵花一起绽放,比光有一朵花好看吧?”
韩伯庭选择傍晚来送花,是因为这时候来诊所里看病、买药和打公话的人多,金玉荣爱面子,她不便当众拒绝他。金玉荣对他这样佯装不知自已讨人嫌的做法有点生气,她伸手一指门外,低头走到门外的两级台阶上。她等韩伯庭磨蹭着跟出来,对他说:“你以后别来送花了。这是诊所,给人看病的地方,人进来出去的,你……注意点影响。现在诊所里忙,你回去吧。”
“我总经理这样挨你熊,唉!”韩伯庭叹息一声,他走下两级台阶,回头一看,“乖乖服从,走人。”他向停在路边的桑塔纳走去。
金玉荣虽然早就听说过此人的外号,但她一直没有多想他的外号“喊不听”是表示什么意思,过了一天,当她看见被自已撵走的这个人又来送花,也没有想一想别人为什么会给他起一个“喊不听”的外号,只是对这个男人的脸皮竟然这么厚,暗暗吃惊。
这是下午四点多钟,诊所里不忙,金玉荣、单大夫和女护士正站在诊所门前的台阶上闲聊,看见韩伯庭的桑塔纳停到路边,他下了车,手里拿着一把红玫瑰花走过来。他走到台阶跟前,见金玉荣转身望着路口方向,她这显然是不愿理他,便对单大夫、女护士说:“你们看,又多了两朵花,花语的意思又不一样了。”他双手捧着这一把花,恭敬地递到金玉荣侧身朝着他的右胳膊跟前,却扭脸看着她身后的单大夫和女护士,涎着脸说:“这是表示:‘无悔,天天想你’。”
单大夫和女护士都赶紧瞅了一眼金大夫的后背,她俩就一起走进诊所里。韩伯庭趁机蹑手蹑脚地跟在她俩后面,他像小偷一样从金玉荣的身后溜进诊所。他停在柜台头上插着红玫瑰花的玻璃瓶跟前,迅速拆掉装着花的塑料袋,把五朵红玫瑰花一起插进玻璃瓶里。他扭脸一看,金玉荣已经走进门里边,单大夫和女护士一起走进柜台里,她俩低下头,似乎都有点不敢看他。他却装着若无其事地对她俩说:“你们看,瓶子里有九朵玫瑰花了。”他伸手指着玻璃瓶里拥挤的九朵红玫瑰花,“这离着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数量差得很远啊,我不知道还要跑多少趟,来诊所里送花,才能凑够这个数。等凑够了这个数,我就能唱那首好听的歌了。”
一开始,金玉荣还能不露声色地看着韩伯庭哼着“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的那首歌踱步,可是越看他那张笑嘻嘻的大圆脸越感觉这人脸皮真厚,看了不到十秒钟,她就忍不住说:“你把刚放进去的花,拿出来!”
“大妹妹,从瓶子里拿出来,花就干死了。”
“你既然是来给我送花,怎么能不递给我呢?”金玉荣伸出手,“你拿出来,给我。”她见韩伯庭不愿去拿出来,吩咐女护士替他去拿,他这才不情愿地去拿出来。金玉荣接过一把绿枝子滴答水的五朵红玫瑰花,向门外走去。
“你千万别……别扔了。”韩伯庭跟在她后面说。
金玉荣急匆匆地走到离诊所七八步远的地方才停下,她不容置辩地说:“我昨天不是给你说好了,不让你再来送花?”
“大妹妹,我看上你了,来给你送玫瑰花……”
“你小点声!”金玉荣说。她看见单大夫和女护士都在诊所门边上把头探出来看,又走远了几步。
“现在是什么年代了,男的和女的在大街上都能搂着抱着,你……”韩伯庭跟着她,边走边嘟哝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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