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个当高官的‘喊不听’先生,是谁喊你也不听,不主动坦白交代自已的问题,想蒙混过关,最后被绳之以法,是咎由自取。监狱里服刑的那些大小贪官,或别的犯人,他们再想当‘喊不听’先生,为时已晚。不管是谁,大韩,也包括你在内,听见别人喊你‘喊不听’先生,后面的这个‘先生’,可不仅仅是讽刺人的称呼,我明确告诉你,这还是老和尚的当头一棒——”宋阳春举起来右拳假装朝韩伯庭的头顶打去,“梆,敲你头上,要把你这个‘喊不听’先生打醒了。”
韩伯庭被宋阳春这突如其来的老和尚的当头一棒打得后退了一步,他不禁一愣。
“老和尚看你发愣,好像是执迷不悟,梆,又给你一棒子——”宋阳春嬉皮笑脸地上前,他又举起来右拳不轻不重地打到韩伯庭的头顶上。韩伯庭还以为他像刚才一样是装打,忙用双手抓住他的胳膊笑着问:“兄弟,你还真打啊?”
“老和尚看你执迷不悟,一棒子打不醒,再打一棒子,是为了促人醒悟,哪有假的,是真打。”宋阳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举起来右拳比划敲两下韩伯庭的头顶,“梆梆,老和尚的这两棒子,打得你这个‘喊不听’先生的脑袋晃了晃,就全醒了。叫你知道‘喊不听’后面的这个‘先生’是有多么重要,千万别把能保护自已暂时平安无事的这个‘先生’变没了。大韩,我告诉你,不管是喊谁“喊不听”先生,只要有保护人的先生称呼在,就说明这个人还不是无可救药,一切还都能挽回。”
一个停顿。宋阳春想,可怕的是,一个人是‘喊不听’先生的时候,他能不知不觉地就把保护自已暂时平安无事的这个‘先生’变没了,变成谁喊你也不听,顽固不化,那就一切都晚了,人也就完蛋了。他有意让韩伯庭想一会儿,看见他那双眨巴几下的小眼睛,迅速躲避开自已的目光里闪出一丝恐慌的神色,试探地问:“大韩,老和尚打了你两棒子之后,对一个人来说,谁喊你也不听,这让你感到害怕?”
韩伯庭听宋阳春说完这一番话,暗暗吃了一惊。他勉强笑着说:“兄弟,确实,我得承认,听你这么一说,人无完人,要是谁喊你也不听,这是让人感觉有点发毛啊。”
宋阳春认为此话不假。因为没有天生的罪犯,受到法律制裁的人,都有一个从犯错到犯罪的发展过程。逗乐的“喊不听”还是一个无伤大雅的让人一笑解颐的外号,叫这个外号的人变成可笑而又可怕的一个“喊不听”先生还能悬崖勒马,再变成无可救药的一个‘谁喊你也不听’的人,这就是一个人从一开始不听劝的性格缺陷,到最后发展变化成为容易犯错、犯罪的人的全部过程。
由此可见,对一个人来说,平时加强自身修养,在生活中做到防微杜渐是多么重要。讽刺人不听劝的“喊不听”,这是一个可笑而又可怕的外号,人最好是不要有这样的外号。可是,宋阳春面前就站着一个名副其实的外号叫“喊不听”的人,并且他已经从不听劝的“喊不听”变成更坏事的一个“喊不听”先生,明知这种人不听劝,怎么劝他好呢?
他想,就像‘喊不听’的家族里有三个成员一样,第一个是外号叫‘喊不听’的人,他肯定没事,喊他这个外号还能逗人笑;第二个是‘喊不听’先生,他是明知故犯、正在干坏事的人,可是还没有被揭发、暴露出来,虽然处境危险,但是暂时平安无事,人又普遍存在着有侥幸心理的这个人性弱点,所以这个‘喊不听’先生能隐藏多年,也是大有人在;第三个自然就成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落网的这个‘谁喊你也不听’的人,那就下场可悲,后悔莫及。
马广驹也看出韩伯庭这时候是真有一点害怕了,他插话说:“你这个韩总,听明白了吗?小宋说的,这个‘喊不听’先生,其实不是喊哪个人。不管是喊谁‘喊不听’先生,对他来说,唯一的出路,是别再干坏事了。”他见韩伯庭警觉地瞪大小眼睛看着自已,忙掩饰地补充一句:“这个‘喊不听’先生要是贪官,他没有被揭发出来之前,应该去自首。”
韩伯庭看一眼马广驹指窗外的手,他收回眼光又看宋阳春,宋阳春解释说:“大韩,你让我给你解释清楚,是怎么喊出来一个‘喊不听’先生的,我这样给你说吧:余师傅来找你要材料款,你要是拖着不给他,成心赖账,事实就证明,你是一个明知故犯、正在干坏事的‘喊不听’先生。”
“兄弟,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韩伯庭很快转身朝向余生厚,“老余,你找我要材料款,我当总经理的,从来没有说过不给你吧?”
余生厚和来要账的那两人正愁眉苦脸地坐在沙发上,三个人一听韩伯庭这样说,他们都赶快站起来,一起走近他。余生厚不满地说:“我以前催过你多少次,你光说以后给,以后给,以后到什么时候,你说的话才能兑现?国家要富强,让老百姓的生活都达到小康水平,还定下个时间,到哪一年基本实现,再到哪一年全部实现。这让中国老百姓,每个人的心里都清楚,生活是有盼头儿。你欠了这么多材料款,不说什么时间给,光说以后以后,这不行!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必须定个期限,你什么时间,能把这十二万一千二百多元材料款,全部付清。”
“老余,公司没成立之前,能欠这么多材料款吗?我记得去年,已经还清了你一部分材料款,没有这么多钱了。”
余生厚不容置疑地说:“怎么能没有这么多钱?”他打开文件夹,手指着夹在里面的账本,“我这账本上,哪年哪月哪日,工地是进了什么料,进了多少料,我都详详细细地记下来。这一笔笔材料款全部加起来,你一共欠了十二万一千二百六十元材料款,没付清。这笔钱,你一分不能少,必须全部给我付清。”他合上文件夹,眼光尖利地看了一眼韩伯庭。
韩伯庭避开余生厚的眼光,他眨巴着小眼睛若有所思,忽然显得有点激动地说:“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他转身看着袁大头,煞有介事地说,“大头,我知道你是个体运输户,家里有两辆东风拖挂,给各个工地送沙子,是运沙子的专业户,有时候也拉砖。你刚才给我说,是欠你五万材料款,我把这五万材料款,去年就给老余了。余科长没给你?”
“没给没给!”袁大头急忙否认,他伸手指着余生厚,“你问问余科长,他给过我吗?”
韩伯庭装模作样地说:“我把钱给他了,他给没给你,这我就不知道了。”
余生厚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他大声问:“什么?你说去年给了我五万,还材料款?”
韩伯庭肯定地回答:“没错!你好好想想,我去年给过你五万材料款,你当时还给我写了收据。老余,这五万材料款,咱俩已经结清了。”
屋里的其他人全不知所以地看着余生厚,他嘲讽韩伯庭说:“你这不是大白天说胡话,谁能相信啊?”
韩伯庭朝余生厚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他立即走进里屋,又很快走出来,把写在半张信纸上的收据递给袁大头:“你看看,这是我去年给了他五万材料款,他当时写给我的收据。”除了韩伯庭,屋里其他人全凑到一起看这张收据。宋阳春、马广驹和来要账的两人看见这张收据上写着今收到现金伍万元整,下面有余生厚的签名,年月日,他们都莫名其妙。
接下去,韩伯庭开始证明自已是名副其实的一个“喊不听”先生的表演,他伸手指着袁大头手里的收据,狡黠地眨巴着小眼睛说:“老余你看,我去年给过你五万材料款,这是当时,你给我写了收据,事实摆在这里,我没有说一句瞎话吧?”
余生厚从袁大头手里接过收据一看,这是一年多以前,韩伯庭赔偿他小女儿余小婉五万元青春损失费,他当时写的收据。他记得清清楚楚,自已当时本想在收据上写清楚是赔偿余小婉五万元青春损失费,可是认为这个说法有损他小女儿的名誉,感觉丢人,实在是不好意思写,才没有写上。想不到这一念之差,以后会让韩伯庭利用他这一点疏忽大意钻空子,当成付给他五万元材料款的收据来蒙人,当下就愣住了。
韩伯庭伸手指着收据问他:“你好好看看,白纸黑字,这上面写的五万元,是不是能证明,我给过你这笔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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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厚瞪大眼睛看着中间一道缝隙背面是被白纸粘住的这张收据,全然忘记了它曾经被赵亚兰撕成两半,揉成一团扔到韩伯庭的脸上。他直盯盯地看着收据上“今收到现金伍万元整”——自已亲笔写下的这一行字,觉得圆珠笔的字迹越变越大,仿佛要脱离开这张纸往自已眼睛里蹦,他吓得眨了眨眼睛,不敢再看。他呆呆地凝视着感到是这么陌生的韩伯庭大圆脸上的那双小眼睛,它们一起朝他眨巴了几下,那张大圆脸上便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又张开嘴说了什么,他一点没听见。韩伯庭是说:看不清楚,你戴上老花镜看。与此同时,余生厚是气得浑身一抖,他闭上眼睛,突然长着稀疏的花白头发的脑袋往后一仰,身躯直挺挺地仰倒下去。宋阳春站在旁边一看,他手疾眼快地从后面抱住余生厚,马广驹也一把抓住余生厚的肩膀,急忙摇晃着他喊:“老余老余!”
韩伯庭想不到,被他欺骗的余生厚会突然来这一手,人往地下一躺要伸腿,这回轮到他傻眼了。他猛抬起一只手,是想拍拍余生厚的脑袋叫他醒醒,还是像马广驹一样使劲摇晃他的肩膀,迟疑了一下。韩伯庭眼睁睁地看着余生厚的头和肩膀从宋阳春的胸前往下滑,他要直挺挺地躺到地下去,便用抬起来的那只手赶快拍着大腿喊:“唉!我说老余,你……你别这样啊!”
马广驹赶快单腿跪到地上,他一只胳膊从下面托住余生厚的后背,仰起脸对韩伯庭说:“他听你的?”说完,他的另一只手使劲掐住余生厚的人中,同时吩咐不知所措的宋阳春,“你快把他的身子蜷起来!”
袁大头和另一个来要账的男人看到马广驹、宋阳春这样手忙脚乱地抢救要直挺挺地躺到地下的余生厚,他俩都惊呆了。穆有仁猛推开两人,他经验老到地说:“得快把老余的身子蜷起来!再耽误一会儿,一口气上不来,人就玩完儿了!”他蹲下后,指挥宋阳春,“你使劲按住他的两条腿,俺俩蜷他的身子,快!”
穆有仁、马广驹、宋阳春三个人一起使劲把余生厚直挺挺的身子蜷曲起来,使他坐在地上。他无力地低下头,下巴颏儿抵住衣领里露出来的锁骨,闭着眼睛,像一个昏迷不醒的老人,一动也不动。宋阳春和马广驹蹲在地上,两人扶住余生厚的后背,不让他躺下。袁大头问:“他醒过来了吗?”
马广驹稍微点头,他伸手指门,示意来要账的的两人先出去,别在这里刺激老余。胡振朋跟出去,他毫不客气地趁机把那两人撵走了。张翠花也蹲到余生厚跟前,她同情地说:“你这个老余,你这个老余,唉,可别想不开啊!”她伸手摸一下他的前额,“你醒过来了吗?”
余生厚慢慢地抬起一点头,他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张翠花,稍微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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