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阳春拉开纱门刚走进工地办公室,张翠花就站起来说:“小宋,你可回来了。今天上午,我来找了你好几趟,就是见不着人。走,我有急事给你说。”
走出有人的工地办公室,张翠花闷头往前走,她想到机械工屋里也有人,又站住伸手一指,说去宋阳春屋里。
两人走到宋阳春的门前,张翠花叹了口气说:“小宋,你这当工长的,在工地上是真忙啊。不管是好消息、坏消息,我来给你送信儿,都得跑好几趟。找不着你,真急死我了。”
“看你着急的,这次找我有什么事?”宋阳春边用钥匙开门边问。
张翠花愁眉苦脸,她伸手一指门说:“你快开门,进了屋,我给你说。”
宋阳春却故意和她开玩笑说:“老大姐,我看你,这回是来告诉我坏消息吧?你现在先别说,明天告诉我,这样,我今天还能高兴一天。”
张翠花迫不及待地说:“哎呀小宋,你快开门吧,我现在就告诉你。”
未婚大女作茧自缚,她给自已和小伙子谈恋爱带来始料未及的麻烦,以及这一章其他的趣事。
两人进了屋,张翠花的脸色马上变得难看起来,她一撇嘴说:“她又不愿意了。”
“谁不愿意了?”
“你看,你还一点没想到吧?金玉荣,她和你,又不愿意了。”
“她不愿意了?”
宋阳春懵了。他呆呆地看着来送信儿的介绍人,听她说:“年龄比你大,不愿意。她昨天去家里找我,让我告诉你,说你和她谈对象不行,交朋友行。我一听,当时对她也不客气,说:‘你交朋友,上电影院、舞厅里找去。俺给介绍的是对象,你不愿意就散!’”
张翠花坐到床沿上,她吃惊地看着宋阳春,“她上个星期见了我,还一个劲地说,谢谢我,怎么变化这么快?小宋你说,本来是多好的事儿啊,你俩见面都愿意,她上家里找我去,当时那高兴劲,别提了。我说给你听,你高兴不说,我也替你俩高兴。唉,谁想到啊,这个妮子,变化这么快,才过了一个星期,又不愿意了。”
宋阳春不愿看张翠花愁眉苦脸,他转身看见门外,不禁扑哧一笑。对了,就是今天早晨七点四十分,他出屋要锁上门,眼睛一看见金玉荣在门前站过的地方,突然一阵心血来潮,要从她站过的地方,准确地量出走进屋里的距离。
“春,你这是干什么?”新怿推着自行车在院里走过来问。宋阳春扭脸看了一眼她,他高兴地把手里的一把三环锁往高一扔,伸手接住锁,接着后退了两步说:“我离着想过的好日子,有点近了。”
“有多近?”新怿推着自行车走到门边上,她停下问。
“你看我走几步进屋,就是过上想过的好日子了。”
新怿看着宋阳春迈出轻快的步子,走进敞着门的屋里,她惊讶地说:“你走了三步,就过上想过的好日子了?”
“因为,她再往前走三步,我就能把一个姑娘领进门。现在,把一个姑娘领进门,就是我想过的好日子。新怿,你看我离着想过的好日子,是不是很近了?”
新怿认为他的说法过于简单,她微微仰起脸,思忖一下,伶俐地说:“我站在这里和一个人说话,感觉心情好,这就是我现在想过的好日子。”
“哟,你这样过上想过的好日子,比我更容易。我还得走几步,你干脆站着不动,我们俩就这样过上想过的好日子,是不是太容易了?”
“容易?看你吧,”新怿伸手指了指,“你从那里走三步,进了屋,就过上想过的好日子;我停下不走,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就过上想过的好日子;你说,我们两个人这么容易过上,这算什么好日子呢?”
答案很快就有了。现在,宋阳春听张翠花说:“金玉荣也去找了燕瑜,给她说不愿意,她把俺两个介绍人都拒绝了。看她以后找个什么样的,俺都不管了。这老姑娘,性格都孤僻,和咱平常人不一样。”
宋阳春想,介绍人这几天来给他送信儿,真像是天气预报:晴,晴转多云,多云转阴。天气反复无常是正常的自然现象,想起让小孩喊张翠花“张大娘”开的那个玩笑,他感到捉摸不定的世态人情有时是多么耍弄人,这就不能说是正常的生活现象了。
宋阳春这小伙子心眼儿好,他见介绍人是因为热心给自已介绍对象而不快,有点过意不去,委婉地对张翠花说:“老大姐,你没告诉我这个坏消息之前,我还有心上人,现在听你一说,心上人就没了,你说,人能变化这么快吗?变化不了。老大姐,你是给我介绍对象,我愿意,所以是我谢你,不是她。她说什么,你不要生气了。你现在说金玉荣,我这里心疼。”他抬手指一下心窝儿,佯装不乐意地看着张翠花。
张翠花明白过来,她想起金玉荣也曾经是那么高兴,语气平和地问:“你不愿意散?”
宋阳春打趣说:“也许,我以后还有机会谢谢你这个介绍人,让孩子老远见了你,亲热地喊:‘张大娘!’”小伙子喊完这一声“张大娘”,那亲切的感觉,使他马上就想起来小时候看过的老电影《南征北战》上山东解放区的赵大娘,接着说:“告诉你老人家,这队伍是以前的老八路回来了,过去打鬼子,现在打老蒋,解放全中国。哈哈哈!”
显然,小伙子没把天气预报的多云转阴当回事。张翠花是来告诉宋阳春坏消息,现在听这个乐观的小伙子这么笑着一说,她破涕为笑,心情愉快地走了。
将近十二点,宋阳春回到屋里洗手,准备买饭吃,新怿端着小圆饭盒进来说:“春,食堂来送饭,你别买菜了。我下午有事儿,一会儿走,回家吃饭。”她把饭盒放桌上,转身走到门口,迟疑了一下,背对着宋阳春问:“春,见几次面了?”
“吹了。”
新怿倏地转身,她看宋阳春不是开玩笑,惊讶地接着问:“怎么又吹了?你不是说,她上这里来过?”
“是来过,门口一站,走了。要不,我今天早晨怎么说,她再往前走几步,我就把一个姑娘领进门,我离着想过的好日子是这么近。”
新怿听了低下头,她扑哧一笑,打趣一句:“春,你想过的好日子,这么快就没了。”
宋阳春用毛巾擦着手说:“不能说没了,是我离着想过的好日子,又远了。”
“远了多少?”
宋阳春把毛巾搭到绳上,自我解嘲地说:“我是遇上天气预报的恋爱,随时在变化,不好说。现在看来,我离着想过的好日子,肯定是比三步远了。”
“春,你真是个大男孩。”新怿愉快地一甩短发,扭头走出去。她手拿一个馒头、小勺,又走进来。她走到屋中间踮起脚尖,探身看一眼桌上搪瓷碗里的菜说:“你还买菜?”
“晚上吃。”宋阳春起身,让出三屉桌一头与单人床之间的椅子。新怿挨着他坐到床沿上,伸出小勺说:“我也尝尝,食堂的菜。”
“你不是说,回家吃饭吗?”宋阳春坐回椅子上问。
“我不回去了。”
69書吧
“你变化挺快?”
新怿抿着嘴笑,她吃完一口,又用小勺舀菜吃。宋阳春打趣她:“我以为今天中午沾光,没想到你这女孩变化这么快,成了我吃你中午的菜,你吃我晚上的菜了。”
“你是什么菜啊?”
搪瓷碗里盛着菠菜炒粉条,炒烂糊了。圆饭盒里盛着鸡蛋炒黄瓜,炒得很嫩,边上有绿皮的黄瓜片配上黄色炒鸡蛋也好看,吃起来鸡蛋好吃,黄瓜脆生可口。宋阳春把饭盒推到离新怿近的桌角上说:“家里带来的菜换食堂的大锅菜,你换吃亏了,我自觉点,换过来吃吧。”
新怿推开饭盒说:“不用换。你天天吃食堂的菜都不嫌,我偶尔吃一次,不会嫌不好吃。”她伸出小勺去搪瓷碗里舀菠菜炒粉条吃,见宋阳春喜爱地看着自已,稍微往高一扬下巴,乖巧地朝他晃了晃小勺,“对了,这是你晚上的菜,我也自觉一点,不能让你瞪着眼睛,看我伸小勺了。”
两人一块儿笑起来了。笑完,新怿津津乐道:“春,她是为什么,又不愿意了?”
“说我和她谈对象不行,交朋友行。”
“她为什么这样说?”
“可能是,她对我想关上谈恋爱的门,没全关上,还给我留点门缝,让我从门缝往里看到一点希望,看我追女的,有没有劲儿,如果小伙子有劲儿,能挤开门缝,又欢迎我进去和她谈恋爱。”
“这叫什么事儿?”
“女的年龄大了,想得多,这可能是她为了考验男的,使了一招。我看上她了,想和她来个姐弟恋,先让我练挤门缝。”
“你怎么办?”
宋阳春站起来走到屋中间,他拍着背心里隆起来一块的胸肌说:“你看傻小子身上的这劲儿,我当然得这样——”他装作用肩膀头使劲拱门,新怿笑着问:“挤门缝?”
两人又一起笑了。就在这时,田英杰还没跑到屋门口,先喊了声“春”,接着整个人出现在门外,他气喘吁吁地说:“你别吃饭了,快跟我走。甲方派一辆桑塔纳来接你,去酒店。”
“大哥,甲方是请你们分公司领导,我没有资格去吃喝。”
田英杰跨一大步进屋说:“我给甲方说了,别看小宋年轻,他在工地给我挑大梁,是抢建工程的主将,他必须参加。”
“大哥,听你这么一说,让我去参加吃喝,还挺荣幸?”
“春,快走吧,小车就在大门口等着。”
“新怿,不能带你去吃好的,还得麻烦你帮我锁门,我回来给你买冰激凌吃。”
下午三点多钟,甲方的一辆桑塔纳送田英杰、宋阳春回到工地。田英杰兴冲冲地走在前面,他拉开工地办公室的纱门,忘了随手挡一下被一根弹簧拴住的纱门,人刚进去门,身后哐当一声,纱门自动关上。马广驹、韩伯庭、崔明义、余生厚等人坐在办公室里不同的位置,他们看见面带酡红的田英杰朝大家扫了一眼,他兴致勃勃地拍了拍夹着的公文包说:“我们有钱了!”他说完,身子晃悠了一下。
马广驹起身打趣他:“你别有了钱一激动,摔一个!”
这也正是宋阳春拉开纱门进来的一刹那,他赶快从后面扶住田英杰,风趣地接上一句:“包里有二十万,雇我给他当保镖了。”他有力的胳膊架着田英杰走了一步,“大哥,我这样保护你,行不行?”
田英杰在几个人的笑声中抽出来胳膊,他边走边说:“兄弟会说话,不过我没喝多。”他坐到椅子上,吩咐宋阳春把吊扇开大。
九十年代中期,建筑公司开始成立负责承建建筑工程项目的项目部,分公司新成立了三个项目部,其中一个项目部主要是负责电信大楼工程施工,田英杰兼任项目部经理。
他坐在吊扇底下凉快了一会儿,兴奋地说:“今天上午,分公司和甲方签订了抢建工程的协议,到国庆节,十四层高的电信大楼主体工程完成结构,甲方付给我们十万元抢建费;到明年五月份,工程提前一个月竣工,甲方再掏十万。”他拍了拍放在身边桌上的公文包,“协议装在这里面,是有二十万,我们要想拿到手,把大楼抢起来。走,我们都出去看看。”
大家走到院中间正对着工地办公室的搅拌机房东山墙遮下一块阴凉的墙根,一起仰望南面十几米以外正在施工的大楼。楼东头开始建五层楼,田英杰伸手指着楼上面六七十米高的空中说:“钱在那么高,你们都想拿,够不着吧?我告诉你们,有一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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