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对影成三人。风动树摇,水动影摇。
“出来吧。”
前几日我就发觉有人跟着我,在清城城关外的歇脚处,一路往东的同福客栈,这些人跟个癞皮狗似的甩不掉。好吧,我也没认真甩。
我以掌力将石桌上的酒杯腾空而起,随后以酒滴为利器,让它们排布在我身后。
身后的人却并未有退离之势。
吓也吓不走,来者不善啊。
“我说你们有完没完!”
......
十三在我对面站着,三年不曾有的四目相对。我排布的利器倾落而下,可惜我一杯好酒,还在十三面前暴露了我的法术。我故作无事地继续坐下饮酒,说:“你来找我?你不惊讶于我的法术吗?”
十三走到我身边来,他又是一袭青衣,蹲在石凳旁,将我手里的酒杯抢过去,自己一口饮下,仿佛是在给自己壮胆。
原来,他与我一样害怕重逢?
他随即用滚烫的双手抓住我的双手。
“那日我便在人群中看见了你,便在白家遍布的生意网中散布了消息,得知你买了一匹马,所以匆匆赶来。不管你究竟是何族,我只相信你是我的命定之人。”
“怎么?你来找我,还要带这么多手下。那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你们退下吧。”
“公子!”
“我叫你们退下!”
69書吧
“是!”
眼下,只有月与青山,风与树影,我与十三。
“完完,三年多不见,你瘦了。”
“还未恭喜青丘公子助陈王夺嫡成功。”
“你何日愿意回白府?”
“青丘公子怕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你在人间都能有此成就,来生也不怕投生为凡胎肉体。”
“我好想你。”
又是雾蒙蒙的眼睛,雾蒙蒙的宝石般的眼睛。楚楚可怜的十三——雪女早在他出生之时便见过他。青丘血脉二公子出生时惨遭暗算,被手下的人活埋,是我路过青丘时将他救下。
我出生时便如现在这般模样,大抵是我无父无母,只是一些纯净之气浑然生成,所以便没有孩童时期。他是我下居龙山救的第一人。
十三,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漫长的岁月之中,你短暂的出现,才让我知晓真切的爱,面红耳赤的心跳,宿命一样的靠近。我与你心生嫌隙,与你红眼争执,可我还是想珍惜你,明明我们开始得那般莫名其妙。但我想,我的存在,本就如同戏剧。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助陈王时受伤?你就不能来找我,看看我?”
十三一把将我抱住,我的所有防备便就此松懈。我可以溺死在这怀抱里。
“我今日专程没有束发,你摸摸头发好不好,还有...这尾巴,嗯...”
十三将他的一尾展现,没有九尾。
“给你摸,你不要生气了。我求你回来。”说完,他径直亲了上来,还引导着我的手在他背上抚摸,以便我能看到他那九尾。我凭借着三年前的记忆,在他背上摩挲,身子贴他越来越近。
他已经半跪在地上,我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拥抱着他。
“三年多没吻你,不知道合不合你心意?”
他怎么连这种话都能说得这般真诚。我被他羞得抬不起头,手指颤抖着也害怕。
糟糕!
原本伤口就没有痊愈,近日酒喝多了,这血是流的更厉害了,还在隐隐作疼,几滴血流进了脚下的山土。
周遭花开一片。
“这是怎么了?”
“无妨。我再亲几下。”我接着亲吻他,将他亲得上气不接下气。往日我常双腿发软,一定是先说不行了的那个,但雪女的气息与修为远在十三之上。
等到我听见他唔唔地发出求救声,我才放他远去。随后是他汹涌湿润的气息扑打在我的耳间。
十三,对不住了。
我点穴将他敲晕,随后冲着周遭的人喊:“将公子速速带下山,护他周全!”
三千年前,长岭发生过一场大战,十万军队冤死于此,无人伸冤,无人祭奠,家族稍加大一点的诛杀九族,若只有妻儿的,连妻儿也一并斩杀了。从霖州前往齐州,若是走陆路,则长岭是必经之地。往日还有人愿意走陆路,从霖州前往齐州是必经之路,可在这里发生过不下百件的灵异事件,尤其是发生在妇女、孩子以及老人身上的多。传说他们总是会听见哭嚎声,哭着喊着要复活,要伸冤,却从未出过命案。久而久之,百姓就不愿意到此长岭。
我曾来这里探查过,都是些久久不愿轮回的亡灵,并非什么厉鬼。
一群活着都为了保家卫国的人,死了,又怎会害他们?
我近日的伤虽未痊愈,但一直用灵力护着,不过是贪了几口酒,便又复发了。而在这样怨念极深之地,雪女的血,对冤魂亡灵之人,是极大的吸引。一滴血入土,怕是能招来方圆十里的怨灵。
“雪女——雪女——雪女——”哭喊声四起,树影摇晃。从周围的山林出现一个又一个身影,而我所瞧见的,并非什么厉鬼之像。而是一群胸口插着箭,背上立着刀的士兵,牺牲时是何样如今便是何样?我已进入了战斗状态,却发现这里的亡魂并无伤人之意。
“血入此地实乃无心之失,还望各位莫要为难。”
我救活人,救病人,唯独救不了已死之人。
他们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却以某一种秩序排列着。
“站定!”
想必这是他们的将军。活着带出了忠义之军,死后竟然还能把军队带得如此整齐。
“雪女,吾乃赴林军将帅,王赤!”这位将军身上几乎没有完好之处,仅我晃眼所见的窟窿都不知有多少个,身上背着的箭也如同一个刺猬般。“雪女,吾等向雪女告罪。”他半跪在我面前。
“你们的事,不归我管。”我装出几分冷漠。
“刚出事时,我们夜夜难熬,日日难熬,谁也不愿意此般踏过奈何桥。可时日久了,这里已经积怨太深,兄弟们即便是想走也走不了。这才日日哭嚎,吓着了周遭的百姓。但我们的本意并非如此,我们只想要回一个公道!大罗神仙难尽人间之事。可雪女却尽人间事。”
“两千年了!”那王赤将另一个膝盖也触地跪下,随后跟随他的将士全部跪下。
“雪女!还请雪女替我们想想办法,还我们历史的清白。”
这一群将士,个个都是乌黑的头发…唉,自古兵家多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过我即便真的要帮,也无能为力。史书上虽只寥寥几笔,却也并非我一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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