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在灰墙绿瓦的寺庙上,折射出一道道金光。四周弥漫着美食的香气,耳边传来一阵阵锣鼓声,那是庙会的序曲。
熙熙攘攘的人群,兴致勃勃地穿梭在各式各样的摊位之间,吆喝声、笑语声,此起彼伏。
一名少年一袭雪白衣衫,发丝飞舞,箫声悠扬,吸引众多百姓奔走相看。
这是百姓相亲的风俗,一群莺莺燕燕的女孩,比的是绿肥红瘦,香粉扑鼻,绚丽衣衫,浅笑盈盈。
妺喜推着跟随她的嬷嬷顽皮的挤入人流。硬是占据首位,把几个妙龄少女撞的没头没脑的,愤然的远离。
妺喜已经把头发拢好,嘴角还带着肉渣,鼻子冒出微微雾气。
她大大咧咧的不顾众目睽睽之下,竟然绕着吹萧少年走了一圈,人群里发出嘲讽的叫。
“哈哈,这是谁家的小子,好没修养,不懂礼仪。”
嗷嗷嬷嬷傲然挺出,一举手牌,冲着那些叫嚣的百姓瞪着眼睛。
人群中突然静下来了,有人知趣渐渐后退,偌大的空地唯独妺喜还在那里呆呆看着
正巧少年回转身体,目光迷离略带忧伤,扫过妺喜的脸就凝视住不动了。
他纤细的手指灵动跳跃,唇边摩擦着玉箫吐露芬芳一样的音调,加上他目光流露的一缕伤忧,竟然是那么的情深蒙蒙。
妺喜心跳加速,紧紧抓住嬷嬷的手臂已然是惊呆住了,她梦幻一般的跟少年对望。
少年竹眉星目深邃,秋波一样的眼神,荡漾着浓厚的依恋,飘散开来,让妺喜一眼万年。
妺喜木然痴迷的时候,少年已经移步到她面前。他看着梦幻眼睛的妺喜,微微一笑把箫放到她的手里然后回旋身体飘然而去。
嗷嗷嬷嬷一把拉住那位公子,递上去一块玉牌,温柔礼貌的一笑,然后恭敬的让开路。
玉箫公子目光一惊,猛然回身望着妺喜,目光中流露出猝然的惊讶,他脸色微红,急忙低垂眼帘,轻轻一笑离开了。
等少年的身影被人流淹没的时候,妺喜还在原地拿着箫驻足凝望,嬷嬷拉着她的手发现冰冷。
“公子回去吧,您都冷了。”
妺喜悠悠抬眸,望着嬷嬷的目光似有几分迷蒙,“他……为什么把箫给我?”
“这是那位公子给您的……”
嬷嬷附耳低声说了一句话,妺喜顿时羞臊的粉面桃腮。
“哎呀嬷嬷我不理你了,可千万别说出去,嬷嬷你简直是烦死了。”
嬷嬷慈爱的抚摸着小姐的手,黑纱遮住的面孔露出的眼睛是无限的宠爱。
69書吧
“可不能再惹祸了,咱们赶紧回去吧,还有好久的路那!”
妺喜心若有失,低低垂首,面上滚烫,想来已是红若流霞,只好默不作声。只觉得眼前尽是流金般的人影隐隐摇曳,香气陶陶然,绵绵不绝地在鼻尖荡漾。
神庙座下到大殿门口齐齐两排祭礼花烛,洋洋数百枝,支支如手臂粗,烛中灌有沉香屑,火焰明亮,香气清郁。
百姓们浩如烟海的拥挤着,去祈福跪拜,观赏赞叹。
“走吧,小主人已经招惹是非,咱们身后已经跟着几条尾巴不知是敌是友,再不走又徒增麻烦。”
嬷嬷好言好语的劝慰着,拉着妺喜的手,硬拖着她挤出人流。
在看天空完全晴朗起来,那几朵乌云早就被日光穿透,化为丝丝缕缕不知所踪。
主仆二人走到自家马车停放处,正是家奴成河等待中,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垂首低眉。
距离几丈远的店铺前,一间草棚屋里,星星零零坐着几位喝木浆之人。石屋倾斜的屋顶晒着一片一片的草叶和花朵。正是此屋商贩用于烹煮草木水浆之物。
“嬷嬷,好渴,我想去坐一坐,喝几口那户人家的草浆如何?看着那些干花草十分抢眼,一定好喝解乏。”
嬷嬷犹豫不决中,妺喜已经下了马车,奔着去了,嗷嗷嬷嬷叹口气看了成河一眼。
草浆屋名曰:“桑女棚”,的确是一间普通略简陋的茅草屋,却收拾的极为干净,清一色原木案几上面摆放或罐,或筐,大小高矮形状不一的器皿和物件。
飘来淡薄细悠的草香,花香令人神清气爽。
妺喜第一次见到这种公开叫卖的草浆屋,却不见有人主动招待她们。
“有没有人?我想喝你们家的草浆。”
几个客人闻声抬头看了一眼妺喜主仆,笑一笑摇摇头,那表情让妺喜摸不到头脑。
片刻间,草屋里面出来一个睡眼惺忪的男子,一脸的僵硬表情,打开一个墙上的竹帘,“哗啦”一下,露出墙上一排一排的小字道:
“你们是外地人吧?先猜字谜,猜对一个就可以免费喝一杯,猜错的,恕不远送。”
说完自己转身进去了,气的妺喜想冲进去问一个明白,嬷嬷一把拉住她轻声道:
“这不是有施国封地,这是都城远郊,咱们遵守规则就是。只是需要你自己猜吧。老奴我眼花,看不清上面的蚊蝇小字。”
二人站住的同时,听见旁边几个饮客议论闲话道:
“听说,这个草屋主人是一个女子,用了几年时间采集到了大河*周边所有的仙草,灵草和神草,还有一些木。屋顶那些都是泛泛之流,咱们是见不到那些神奇的药草和药木的。”
“她难道是巫彭后裔吗?这么厉害,为什么从来不出来见人,留这么一个冰块脸看守?”
“你难道没看见他戴着的是假面具吗?那个男子是一个隐客,脸上都是伤疤,故戴着一副面具。此人从来不笑,也不爱讲话,行尸走肉一个。”
妺喜凑近几个陌生人问道:
“喂!你们为什么能够喝草浆?难道你们猜对了了吗?”
“那是自然,姑娘,你还是离开吧?很难猜的,全部猜出来的人至今还没出现,您这年龄,恐怕不行的。”
“我不猜又能怎么样!难道他不想做生意吗?我就不走,他能奈何我乎?”
几个客人见是一个毛毛躁躁野丫头,纷纷摇头,不再理会她。
妺喜见无人理她,不服气的走到那密密麻麻的字迹前认真看了起来,看了一半以后展眉笑道:
“这是谁设计的,这么简单的东西,还公然猜谜,真丢人。我全部都能猜出来。”
原来这些字谜是阿娘留下一个竹简里面的内容。设计者是阿娘还是另外有人,妺喜却不知晓。
嗷嗷嬷嬷在人前,也不好过于约束小姐,只能弯腰驼背的拉一拉她的手道:“不可张扬,就算你知道,也要谦虚,而且这不是你猜的,是你阿娘猜的,那么咱们走吧,答案就无需说了。”
“我就说一个字,喝一杯薄荷草浆真的好渴。喂……有没有人?我猜出来一个,第一个风字对不对?”
草屋门吱嘎打开了,还是那个冰块脸,慢吞吞走出来,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手法却极其精致。
他先用清水冲一冲手,擦干净然后用竹夹子夹了几片薄荷叶,紫苏叶和几块陈皮,加蜜调和在一起。放到一个炭火炉里煮了起来。
水沸腾以后,把里面的草捞出来放到一个石头罐子里面开始用石头凿捣碎。变成汁,加上蜜调和好。
一盏纯汁,一碗草浆。端到妺喜面前。一句话没有,转身离开。
妺喜轻轻端起来石碗又打量另外一只竹盏,笑嘻嘻感觉非常有意思,喝了一口。果然清甜酸涩,带着淡淡薄荷香。
一饮而尽以后,扔下几个贝币到案几上面,喊了一声:“多谢……请收好。”
嬷嬷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果然那些饮客见了妺喜扔下的贝币以后,全体惊慌万分站起来。
唯唯诺诺的闪到一旁,弯腰驼背不敢直视妺喜主仆。有两个老年男子已经跪拜下来,并不敢说什么。
嗷嗷嬷嬷拉着妺喜就走,一边及其的道:“只有王族贵人敢使用贝币,你真不惹祸就不舒服,赶紧离开。”
原来这是阿娘给妺喜留下的一包贝币,轻易不使用的。她忘乎所以的开始得瑟起来。
二人刚要上马车,妺喜却感觉身后一抹身影,不知道何时那个冰块脸站在她面前,扔过来一个香囊,一句话没有,转身离去。
从他走近到离开,竟然没脚步声,速度极快,却不是靠飞的,只是脚步迷幻,行走如同脚上安装了滑轮一般。
主仆二人走远到马车前的时候,那几个饮客还在跪拜的瑟瑟发抖。唯独那个草屋主人又不见踪影了。
妺喜真想进入神秘的草屋一探究竟,看了嬷嬷焦急的眼神,只好放弃。
“我忘记了……嬷嬷……并不想真的炫耀,也不想公开自己的身份。”
很快那个草屋就消失在妺喜视线里面。
手里一枚粗麻布的小布袋,打开一看,竟然是世上难得寻觅到的神农木兰*的叶子。
这种神奇的植物长在大夏国边境,南下荒服*以外的区域,流放四罪的地方。
却是连王族贵人都极少得到如同青铜绿松石一样珍贵的物种。大夏子民都称呼这种神农木兰为“天下圣草”。
闻一闻叶子淡淡的苦涩幽香,妺喜一脸惊讶。跟嗷嗷嬷嬷投去解惑的目光。
嗷嗷嬷嬷看到木兰叶的时候,整个人都僵硬了一般,感觉她在发抖,手冰冷,看着布袋发呆,想必是天冷冻到了。嗷嗷嬷嬷一向沉稳,见多识广的姿态,也被这珍奇物弄的乱了心扉一样。
“小主人,莫要再好奇了。显然对方已经知道咱们身份,草屋里面绝对还有别人。”
“不管什么人都不会是坏人吧?”
“还是万分小心为妙。”
归程的马车飞速行驶,后面一直分寸的跟着两个人影,却看不清五官面孔,嗷嗷嬷嬷担忧道:
“这跟踪的人,已经跟出来许久了,又不像刺客。”
“即使是刺客,也不是我的对手,嬷嬷您就放心吧。”
“成河赶车,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倒是担心那人如果居心叵测,反而被咱们擒拿伤了就尴尬了。”
妺喜偷偷回到府里穿过一条曲折的巷子,从花园穿过,轻轻瞥了一下父亲的主屋。
自小父亲就对她不甚亲近,对别的公子和小姐却体贴入微。
府里人猜测多因她阿娘的离弃,侯爷迁怒于女儿因此惹父亲不喜。
妺喜自小就偷看众阿睇能够拥有丝绸锦缎衣衫羡慕不已。而自己只能穿着公子的粗麻宽服陪着兄长们习武。
常年风吹日晒跟男儿一般练武,粗麻布衣不施粉黛的妺喜容颜比其她姐妹稍逊姿色,经常被姐妹嘲笑讥讽。
侯爷扶正的大姬孺之女是众姐妹中最受宠爱的小姐,小妺喜一岁,自小就玲珑剔透机灵聪慧,加上粉雕玉琢一般的模样深受侯爷喜爱。
小姐莲喜模样娇俏却极其友善,她偷偷教妺喜书画和琴艺,是妺喜在府里唯一喜欢的妹妹。
姐妹出行经常被他人误会妺喜是莲喜的小家奴。妺喜却也心甘情愿的充当妹妹的守护者。
嗷嗷嬷嬷的眼睛透露出来的瘆人的目光盯着小姐莲喜刚刚离去的身影。
“夏后每年都会去各方国部落伯爵侯府,选择一些美女做为自己的妃儒,小姐也想去夏宫吗?”
毕竟尚未出阁,不由恼得涨红了脸,斜斜瞄嬷嬷两眼,挥舞手里宝剑。
“我这丑模样就是想去也选不上呀?您从来不打扮我,还问我去不去!简直是烦死了。”
“侯爷为了保家族荣耀自然也会让有施国的美女去夏宫,小主人就不用想了。”
妺喜出了一身热汗,擦一擦脸颊继然挥舞着宝剑比划着。
“如果我还能遇见那位吹箫的公子多好啊!”
嬷嬷弯着腰回忆起来,“不知道是哪国公子,他定以为您是一位公子,并无他意。只是想多交一个朋友罢了。”
妺喜停止动作拿起来镜子一脸嫌弃,“我没有莲喜和爱喜漂亮优雅,我就是一只丑鸭子,好烦。”
嬷嬷端给妺喜一碗米浆,“丑鸭子好,平平安安过一生不是很好嘛。”
妺喜喝了一口米浆叹口气,“明日祭祖又会被父亲嫌弃,被姐妹们嘲讽,唉!好烦好烦。”
嗷嗷嬷嬷那幽灵一样的声线再一次响起。
“老奴给您讲阿娘的故事,你自然知道你并不是丑鸭子,入宫当妃儒却是女子噩梦的开始,无论如何都不能有这个想法。”
妺喜早已经习惯了嗷嗷嬷嬷这种突如其来的神叨叨的语气。
“嬷嬷,不如你再帮我占一卦吧,看看阿娘在干什么?”
自小嗷嗷嬷嬷经常用这种方式哄着妺喜开心。也是她能够坚持习武男儿习惯的一种制约。
“好的,你把师父教你的功夫完成,我就会给你问一问你阿娘什么时候给你托梦。”
“好……”
妺喜喊完,即刻开始比划起来,动作连贯精确,如同流星一样炫目。
嗷嗷嬷嬷神色有些恍惚,烛光熠熠,四处蔓延着一种冷夜萧索沉闷的气息,堂屋中翠织金秀的帷幕反射着沉甸甸的暗光。
她细细回忆白日的情景,忽而冷笑,声音仿佛是从古旧的记忆中穿来,看着妺喜道:
“今日庙会上面遇见几个公子,尤其是那位跟您嬉闹的贵族公子,一看就是相克之人,唯独那位玉箫公子还可值得品味一下,不过从老奴卦上面看,无人跟小姐真正有缘,都是凶人几个,您以后自然躲避方可一生平安。”
妺喜打完最后几个动作,擦一擦汗珠,不屑一顾道:
“从小就说我跟一个小乞丐才是天生的良人缘分,就是那个我时刻帮忙保护的笨蛋吗?他阿娘过于丑陋脏懒,一个乞丐母子而已,何来良人之说?”
嗷嗷嬷嬷意味深长的笑道:
“我也不认识那对母子,只不过这卦像所说,而且乞丐或者不是真实身份,她一直是有施国圣灵教的导读传播者。老奴我未曾见过那女子的容貌,却能感觉出她并非一个老孺。”
“哇……那么神秘,我不记得那个妇人了,只记得每天帮小乞丐逃跑,因为他总是偷听学堂讲学,被里面的孩童辱骂欺负。”
“小乞丐都懂的学习,可见其母必定不同于普通人的计划。老奴给小姐算的这卦,算是一副上上卦,不信可就可惜了。”
“最近几年,不见了那对母子乞丐,估计早就把我忘了吧。以后就是见面,也不会认识了。”
嗷嗷嬷嬷凝神思虑,目光静静落在妺喜身上道:“不听阿娘言,吃亏在眼前,老奴对这些卦皆是你阿娘受益的。不信就会吃亏。”
“嬷嬷,你简直是烦死了。”
注释:
斟鄩:夏王朝的第三个帝王太康都斟鄩。根据众多史料记载,夏都斟鄩的位置大致在伊洛平原地区:
古本《竹书纪年》记载:“太康居斟鄩,羿又居之,桀亦居之。
大后:夏朝君王称呼。
姬孺:妃嫔。
大河:夏朝称呼黄河为“大河”。
神农木兰:茶树祖先。神话中的一种神奇的植物。是“神农尝百草”中寻找到的天下最早的茶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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