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以后的秦瑟,想是疲倦极了,一拢幽深甜腻的芬芳气息,盈盈流动于鼻端。
烟水波光的浮动间,依稀恍惚一个人影轻轻走近,困倦中努力睁开眼睛,面前面孔重叠,如同醉酒一般无法辨别清楚是谁。
对方的手心是温热的,透过秦瑟透露的肌肤一点点渗透到她的心里。
梦幻中,感觉心境稍稍平复,抬头看见他热烈的目光,心下骤然一松,整个人舒缓了下来。原来是那双眼睛的主人来了。这么巧?这么早?
心口激荡难言,眼中缓缓滑落两行清泪,滑到嘴角,也不觉苦涩,唯觉甘甜。
浑身燥热四起,如同熊熊火焰泛起,身体里面一股陌生的又熟悉的感性油然而生。
他的声音如桃月檐间的风铃,闻风泠泠轻响,轻淡而悦耳就在耳边昵呐着模糊的词语,听不清是什么。
对方的发丝散碎地被风吹进她的眼中,秦瑟出于本能一次次拨开渐渐出现力度的手,努力恢复自己的清晰的意识。
又是梦魇,却这样真实。
粗重的喘息声一簇一簇起,秦瑟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被一个重物压住,无法透气,她挣扎着,抵触着想大喊着让自己从梦中惊醒。
片刻以后,堂屋里面恢复宁静,一个人影踉跄着从里面窜出来。捂住心脏,似乎极其难受的奔跑掉了。
躲在柱子后面的花嬷嬷和红嬷嬷窃窃私语中,花嬷嬷一脸阴险道:
“那鳢肠*草提炼的纯草浆喝一碗,即可动情,臭丫头没穿衣衫,温饱以后看她如何维护住自己的清白之身吧,这也是她改命之路重要的一关。”
红嬷嬷踮起脚尖张望,紧紧盯着那烛火悠悠的窗子。
“这么说,你这不是坑她,反而是帮她了?为什么选择四公子?大公子可是血气方刚的男儿年龄。何不趁机讨好一番?”
花嬷嬷尖声似是嘲讽,又像藐视道:
“坑她也好,帮她也罢,她要真的是一个人物,自然是懂的我的用心。如果是一个控制不住身体的货色,我不坑她,自然有许多坑等着她跳。至于为什么选择四公子,这丫头实在是极品,也是真心想有一个纯情男儿记住她。”
红嬷嬷笑道:
“你怎么知道四公子纯情男儿?那几位公子就不是?”
花嬷嬷一脸嫌弃,挑着眉头,她真心想瞧瞧平日里最安守本份,谦虚有礼的公子,面对这等尤物的时候,是什么样反应。笑道:
“贵族男人嘛,年龄越大,对于女人的身体就越司空见惯,反而是四公子小少年,平日里最乖巧,老奴也是好奇,即使真的互相破了处子之身,也是一桩美谈,四公子必定会对丫头念念不忘,痴情一片。如果他也克服住了欲望,老奴我生生世世的佩服他。世子应该是做大事的男儿。”
红嬷嬷有一些着急,好奇屋子里的女奴此刻什么狼狈模样。
“花姐姐,我真的佩服您 ,把坑人害人都能说的如此理直气壮,活色生香。如果二人皆是维护住清白的人,你'怎么办?”
花嬷嬷眉头一皱,冷笑道:
“丫头注定不会留在咱们侯府的,四公子也不会娶一个比他大好几岁的女奴当大姬孺。留一分情也是老奴我一份心意。这种君侯之家的男儿,哪一个不是为了利益娶亲?心里有一份牵挂那是好的,总比行尸走肉强吧。”
红嬷嬷撇嘴道:
“哎呦呦,花姐姐好善心啊,给四公子和秦瑟姑娘寻找精神寄托那!看来你还是欣赏他们的。”
花嬷嬷叹气,捋一捋自己的头发,挺一挺胸脯道:
“又爱 、又恨、又妒、男儿出身名门,女子国色天香,气死我了,妒忌呀。”
两个嬷嬷鬼鬼祟祟的回到堂屋,发现一片安静中,琴瑟依旧熟睡中。
窗外天光渐渐暗了下来,秦瑟费了好大劲才睁开眼睛,感觉四肢酥麻,浑身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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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嬷嬷喝了一口水喷到她的脸上,似乎还带着一股口臭漏液的味道,让她那张滚烫绯红的脸色慢慢恢复粉嫩。
花嬷嬷一股浅浅的荡笑,道:
“姑娘,春梦做的怎么样呀?”
习惯了这种嘲讽的语气,并没有为了被喷了一脸的水而愤恨,已经睡了一日,心里生出一种惭愧来。
秦瑟穿起一件宽大的素色寝衣围住裸露的躯体。晃一晃自己的头颅,茫然不解的看着两个心里有鬼的嬷嬷。
红嬷嬷在床榻上面寻找破处的血迹,却没有发现丝毫。
两个心虚的嬷嬷对视一眼,决定隐瞒不说,否则姑娘的暴脾气,一定会踢死两个刁奴的。
彻底清醒过来的姑娘双目望着窗外开得邪魅般艳盛的杏花,欣喜的感恩道:“多谢二位嬷嬷允许我睡了一日,好解乏。”
花嬷嬷不置可否,把秦瑟按在铜镜面前开始梳妆打扮起来。
铜镜昏黄的镜面,在傍晚的霞光下,镜中的一切光景都显得虚幻如一个飘浮的梦,失去存在的真实感。
秦瑟坐在铜镜面前轻笑,这一定是结束了悲苦的此生去了天上。容颜才会变成谪仙一般的模样。
这绝美的容貌和清奇的骨骼,浑身散发出来的清冷淡雅的韵味,渲染的周遭的景致都是灰暗简陋的。
嫲嫲和阿娣同样尊贵绝色佳人,分别数载,想必更是拨云见雾,泥泞中挣扎出尘。
她的身份无人知晓,一直以涂山女奴自居。
暮色熹微如雾,空气中隐约有草叶的芬芳和清新水气。
秦瑟因身染薄疾治疗昏睡一日以后,就在这温暖宽敞的堂屋里,任凭嬷嬷们折腾自己。
心里咒骂花嬷嬷故意报复她,梳头发的时候拉掉几缕发丝,恨不能拿石块锵一锵她的肌肤的疼痛。
都因此刻这副绝美的体态和倾世美颜忘记了,一切都是值得的。
秦瑟神色有些恍惚,烛光熠熠,四处蔓延着一种春夜清新爽淡的气息,感慨的吟唱了一句:
“凄骨寒逼,不知霓璇春色,贱骨丑体不懂男儿情色,拔筋抽骨,换了皮囊,换了人间。”
身旁这位面目骄横的女老奴一个时辰前还动作粗暴。伺候她沐浴熏香以后,即刻投来惊讶浅藏怜惜的目光来。
花嬷嬷极为怪异盯着秦瑟发出幽幽的目光,她脸上堆积的仿佛不是脂肪,更像几处没有起发的面团粘连到一起,缝隙都肉眼可见。
“如果不是侯爷亲示,奴等眼拙,并不知侯府罪奴里面隐藏着此等人物,真的是摇身一变的神女。”
红嬷嬷凑近秦瑟抬起她的下巴,看了看手指甲。
“臭丫头又狠又骚,眼神迷惑的老奴我都差点心动,看来她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囚徒屋里面没少琢磨大事呀。”
俩个嬷嬷一脸古怪的笑容,昏暗的烛火下,那布满纹理的脸上那双眼睛混浊的看不清瞳孔。
秦瑟依旧端坐着,摆出来一副小姐贵人的款,老刁奴手艺还不错,至少这衣服选择的相当配衬,这发髻也是大气简单的云卷。
她偷偷瞄着身边忙碌的嬷嬷,决定尽快解开已经结下的梁子,既然想一步登天,那就安抚住出现的所有人,哪怕他就是个傻奴。
秦瑟俏丽的脸色一变,捂住额头露出娇柔的模样。她纤纤玉指抚住额头,表示自己身体不适,已大有娇喘吁吁的意态。
花嬷嬷停在空中的手举着一朵珠光佯装薄怒:
“好恶心,做甚?刚刚恢复美色就装模作样的一副狐媚样,被谁看?”
秦瑟恢复如初,坐直身体,狡黠的一挑眉稍,“自然不是给您看,您看只能妒忌,给男人看,会是什么结果?”嘴角蕴着愉悦的笑意。
花嬷嬷跟红嬷嬷对视一下,一翻眼睛,吐了一口气一脸鄙夷。
“自然是被你这个妖精迷惑的七荤八素,流着十八丈的哈喇子,心甘情愿的做你这裙下之鬼,好恶心。”
秦瑟冲口而出,语气中有了压抑的沉重,逼视着嬷嬷:
“嬷嬷好见识,秦瑟必定去诱惑最大个的那一位,容嬷嬷成全。”
这些老奴嬷嬷是皇宫里裁替下来的老奴。因为精通皇家刑法的手段专门负责惩治不顺服的罪奴。
花嬷嬷与红嬷嬷皆因祖上与夏国第一代帝祖禹的元妃涂山氏同宗,虽然几代为奴,却灵敏侍奉得当,管理奴隶颇有手段而得到商国候府姬孺扶都的赏识,特赦为府里管事的上奴。跟主人一般的待遇,自然是混的如鱼得水。
涂山氏族虽然大部分族人已经被东夷族其他部落同化,也是大夏后来忌惮的东夷苗人的族人。
但夏族始祖禹的元妃可是东夷族部落尊贵的皇族出身。也仅仅是这么一个荣耀的同宗之源,方可保证奴隶的日子过得自在一些。
见秦瑟直接说出来自己的鬼心思,花嬷嬷急忙否定,嗤之以鼻道:
“你长的美都不如想的美,死了这条一步登天的狼心吧,一会就给你扔男奴堆里去,活活撕扯了你。哈哈哈哈……”
丝毫不怜惜刚刚沐浴完毕的秦瑟,粗糙的手带着冷气深入秦瑟的胸口,又继续向下探到腹部,竟然触摸到她的下体。
花嬷嬷唇角凝着一朵若有若无的微笑。
“隐藏的如此之好,处子之身依旧清白,不就是等着侯爷亲自给你开苞吗?你这个恶心的小妖精。”
秦瑟自幼就被当成物件扯来扯去,拎来拽去。甚至一些龌龊腌臜之人故意触摸她的隐处荡笑解乏,她已从最初的恐惧躲避到最后的麻木呆滞。
然而她被花嬷嬷触碰身体的时候,竟然娇羞的抬起眼帘露出万种胆怯慌张,羞涩的红晕渐渐弥漫到脖颈,嘴巴也微微开启发出魅惑的呻吟,带着无辜而迷茫,似受了惊的小兔,半晌,声音微弱几近无声:
“哎呀,嬷嬷,休要如此,吓到贱姬了。”
花嬷嬷瞪着绿豆眼,目光敏锐精明,渐渐的露出来一丝赞赏。
“还真的是天然的唱戏的料子,说哭就哭,说怒就怒,泼辣又矫情的好货色。老奴我真真的看到了百年不遇的绝品。”
秦瑟款款起身,翩然下拜,伏在地上,仰面上望,适时将泪水浮至眼眶,只含着倔强着不肯落下来,盈盈欲坠道:
“嬷嬷,饶恕奴一时的妖魔附体,才得罪您,奴本不是女奴,曾经也是天之骄女,出身尊贵。一时间忘行,失了心疯蒙了猪油的蠢钝,让您受惊吓了,秦瑟给您赔罪了。”
秦瑟举起手狠狠的给自己一个耳光,紧接着又是一个响亮的声音镇住了二位嬷嬷。
她脸上清晰的红肿越发让人看着义气可爱怯懦柔弱。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去扶跪着的秦瑟,一脸心疼暴露出来。
“姑娘起来,这一会要见贵人的,打坏了怎滴是好。”
“地上凉,快快起来,裙子不能污呀。”
秦瑟得逞的心里笑,脸上的疼痛逐渐舒缓,眼泪却滴滴落下。
“嬷嬷,琴瑟自小也是被嬷嬷带大的,恕我胡说,怎么看二位都感觉眼熟,只不过不敢相认罢了,我这条小命就托付您了。望成全奴一生,必定重谢。”
花嬷嬷脸上出现难得的严肃,她瞪着秦瑟问。
“姑娘莫非是东夷国有穷氏族的君女?”
秦瑟狠狠心点头赌一下,她已经感觉到嬷嬷定会助她一力。她的目光牢牢定在花嬷嬷脸上,似是茫然无措,似是若有所思。渐渐,她喉咙里漫出低低的呜咽。
花嬷嬷和红嬷嬷对视一下惊喜万分,双双一起跪下磕头。
“老奴参见君女,贱奴有眼不识泰山。”
“老奴死罪,请君女责罚。”
秦瑟惊讶的赶紧扶起来两位嬷嬷。眼中一片疑惑,心里却逐渐清明,嬷嬷未必就是东夷族的后代,也是为了借坡下驴,不想跟她这位倾倒众生的女人为敌罢了。
这样沉沦而苟且的囚徒屋岁月,秦瑟曾经日夜咒骂或祈祷,如困兽一般抵抗着幼时美好记忆与痛楚,连心境亦是晦暗到阴阴欲雨、暗无天日的。
然而只是那个男子瞬间的了解与怜惜,只因为他的懂得和怜惜,幽闭的心才能够一线天开,漏进天外无数清明之光,让她熬过难捱日日夜夜。
跪拜的嬷嬷不似虚假敷衍平衡人际的浮夸,倒真的是羞愧加上惊喜的真诚。
秦瑟不禁庆幸又屈辱,如果嬷嬷曾经也是她的旧奴,兜兜转转的几年疾言厉色,辱骂刻薄,难道都是天意吗?
人生最灰暗的岁月里面,不曾想到的悲哀,曾经侍奉如神灵的护主忠心奴,也会欺压侮辱曾经高不可攀如精灵的她。
心里酸酸涩涩,翻江倒海一般,暗示自己从低贱奴隶堆里爬出来,刁钻刻薄狠辣的老奴认主那一刻起,真的改命了。
她娇喘微微,额上沁出些晶亮的汗珠,表现出极为激动的神态。
一双碧清妙目遽然睁开,一悚惊起,忙忙地揩去眼角的泪痕,勉力笑道:
“嬷嬷,快起来,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您也是?”
花嬷嬷用手指暗示秦瑟“嘘”,因为门外已经有人走近的脚步声。
红嬷嬷急忙出去应对一下,“就快好了,选择一个精品女奴,你等先去汇报名字,姑娘叫秦瑟,温柔贤淑,容貌极品,请侯爷亲视。”
花嬷嬷扶着秦瑟坐好,整个一张脸露出慈爱和激动的表情。
春日的月光带着薄薄暖意,有透明的淡金色,拂过屋檐的琉璃瓦,拂过丛丛翠绿,细碎地洒在秦瑟身上。
耳边出现一种空灵凄楚清幽的声音,是花嬷嬷的吟唱。
花嬷嬷的目光落在秦瑟那烟笼寒水似的眉眼间,眼中含泪轻轻吟唱着,又像送主人出嫁时候祭司的送行。
“人兽皆可像,昼夜无轮回。男女无分别,忧命亦无为。胜而为金,败而为尘,母系尊贵,女如鼠鼬。”
花嬷嬷原本骄横的面目,柔和悲戚,泪流满面,她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秦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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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鳢肠草:一种野草,可以食用,下药。止血,传说中提炼的汁液,壮阳补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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