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阿尹经常会在阿娘的讲述中克服着饥肠辘辘的感觉,带着希望睡去。
又不经意的想起来流浪有施国的时候,那个童霸,阿尹七岁,女娃八岁。
自小阿尹除了阿娘以外,唯一接触的就是这个童霸女娃。
小阿尹拿着小女娃给他的肉饼,感激的流眼泪。却不好意思马上吃掉,想跟阿娘一起分享。这是阿娘告诉他的做人道理,但凡有美食一定要先想到自己的亲人。
忍受着肉饼的熏香,阿尹努力吞咽着口水感激的说:
“你是我的恩人,我长大以后会回报你的。”
小女娃一脸疑问,却无比同情的说出来自己的心里话。她最近经常回府里庖室偷拿出来许多食物,被庖人当成小贼在后面穷追猛打,都是为了这对乞丐母子。
“你只是一个乞丐而已,怎么帮我那?”
小阿尹心里发虚,却挺直腰板,摸一下自己脏兮兮的小脸,硬气的回答:
“我可以不当乞丐,当贵人,或者当有能力的人。”
妺喜从口袋拿出来几根肉干,递给阿尹道:
“那你先别当乞丐,自己能够吃饱穿暖,不依赖别人救济再说报答的事。”
看着妺喜一身粗麻衣衫,并不比自己尊贵多少,成日里混在难民堆里的女娃娃,心想她一定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你不是乞丐吗?”
嗷嗷嬷嬷告诉妺喜,不跟弱者说成功,不跟老幼强辩,不跟乞丐奴隶交流人生,不跟强权贵族讲理。那么眼前这个小乞丐就是弱者了。她并不生气阿尹的误解。笑嘻嘻道:
“我怎么可能是乞丐?我是……总之我很厉害的。”
阿尹围绕着她看了一圈,又望一望那位成日里跟着她的丑嬷嬷,比自己的阿娘还脏污的妇人。虽然拿人手短,却生出来一股自信道:
“等我长大以后,会超越你的厉害,成为最尊贵的人。到时候我就会娶你回家。”
妺喜噗嗤一笑,并不介意乞丐的口出狂言,拉着他的手四处玩耍。
“我的阿娘说,我不会嫁给普通人,也不会嫁给君王,我的丈夫一定会是润泽苍生的万民之主。”
阿尹摇摇头,吹牛的女娃很可爱,被女娃拉着的手,有一些潮湿,羞涩的抽回来道:
“你是女娃,牵我的手,就等于跟我是夫妻了。我的阿娘说,只能是夫妻之间才能牵手。”
妺喜并没有介意一个乞丐的自我陶醉,厚道的任凭他幻想,故意逗她道:
“你有信物吗?咱俩交换信物才可以定亲。”
阿尹把自己喜欢的一块石头牌递给妺喜,那是一块天然的青花石,阿尹自己歪歪扭扭刻的一个字“尹”。时时刻刻戴在脖子上。他认为这是自己最珍贵的物件。
“我有,给你!”
妺喜拿着那块石头牌,高兴的说:好呀,我一定珍藏起来,等你不当乞丐的时候,成为大人物的时候,来找我。拿着这块玉佩。我就知道你是谁了。”
阿尹捧着一枚质地精良的玉佩,是一枚光洁无纹理的平安扣。
用一条绿松石的小珠子串成的绳子连接起来,一直戴在妺喜脖子上。
她并不知道这是阿娘留给她的定亲之物。也并不知道这枚玉佩是商国候世子送给她的礼物。
小阿尹笑的幸福,自己也有媳妇了。他主动拉着妺喜的手说:
“拉勾勾,拉勾勾,一生一世不反悔。”
妺喜开心的转圈圈,也跟着附和着唱着。
“拉勾勾,不反悔……”
阿尹的儿时最值得难忘的就是有施国流浪那一年,小小孩童心里有一颗坚定的人生誓言。与女娃娃的婚约约定。
阿尹十五岁的时候,阿娘带着他一路坎坷赶往有莘国侯爷府邸。
他们每日徘徊在门前举棋不定的张望。直到看见一位人高马大的男子从远处归来。阿娘才领着儿子按照提前演练好的样子装昏在门口。
清凉的风从湖面掠过带来蛙鸣阵阵,吹起阿尹破烂的的衣衫,他蜷缩着身体想:“我的阿娘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我究竟什么部落的人?我的父亲是谁?”
阿尹经常在水盆中,阿娘藏的一面镜子中偷偷观察自己的容貌暗自窃喜。
虽然污垢汗渍涂满脸,却挡不住清澈的眼睛和清秀的五官。
阿尹十五岁就有高高个子,只不过因为过于瘦弱,自信不足,那丑陋的衣服遮挡住阿尹的日渐挺拔的身姿。
门外有人走路的声音,阿尹好奇的出去发现庖人大叔坐在台阶上沉思。
自从入府里,阿尹感觉这位大叔脾气暴躁不好接近,而且看阿尹的眼神从来不友善却一股厌烦之气,嫌弃他脏丑不肯收他为徒学习手艺。
伊然口气不好,眼睛里隐藏着嫌弃,“又是你这个小鬼头,整天偷偷看我,有本事你把我的手艺都看会,那才是真本事。”
大叔刚刚还给他们送了吃食,如今又开始厌恶自己。
阿尹躲在一边不敢答话,小脸胆怯却好奇的看着伊然。
他虽然年龄尚小,却知道阿娘自小就顺着一个类似“暗语”的东西决定去哪里。
那是一个甲骨文字体,“灵”,阿娘每当看见这个暗号,就会做出一些不寻常的举动。
眼前这个庖人大叔就是故意接近的,可却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
庖人大叔瞪着眼睛,又叹了口气道,“就是你,偷了我的兔子,对不对?”
阿尹略略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傻笑。
庖人大叔站起来转悠一圈,想一想仿佛想起来什么事一样,去敲一敲女桑的门。
阿尹不以为然,自小就被各种声音讨厌,感觉自己就是那只老鼠,像苍蝇或者是癞蛤蟆。
总之就不是一个人。除了阿娘夸赞过他,乞丐们是不懂欣赏的。因此这种打击中长大的孩子自然脸皮厚的任凭对方随意贬低不急不躁。
奴隶中极少拥有伊然这种俊朗容貌的男子。他身材魁梧高大匀称,且十分喜爱洁净。
平日里伊然喜欢穿着粗麻墨绿色外挂衣,头髻系着布带,插着一支木簪。清爽利落别有一种清怡。
俊眼修眉五官端正,是一个看着面善的男子。他看到女桑的手心以后,虽然好心收留了他们母子,却一直不曾有特殊往来。
仿佛没有丝毫特殊的交情存在,阿尹一直盯着这位大叔会不会跟阿娘有旧交情,结果是失望的。
庖人距离她有一些远,皱着眉头交代:“刚被你吓的正事都忘记了,明日俩国同庆祭祖,商国候带着家族来参加祭礼。你切不可脏丑露面。连累了我,可无法救你们。而且……犯大错的有可能被关起来饿七天,你还是小心一些。”
女桑跪在地上摩拜一样的回答。
“谢谢您照料了。”
带着明显的疏离的语气:“我并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自己,当初一时鬼迷心窍见你可怜,没想到你是“撞令奴”出身,你知道大夏国的禁令就是必须杀无赦的。你可真的害死我了。”
女桑接连磕头浑身颤抖。
庖人开门见山直接继续说:“你们还没有奴籍,明日就看大主心情如何吧,愿圣灵护佑。”
女桑不敢抬头带着哭腔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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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奴知道了。”
伊然捂着鼻子看着下奴屋里面简陋的草堆铺成的“榻”和那一堆发出腥臭味的野兽皮,眉头一皱。
他斜睨阿尹一眼,他轻轻拿起一件衣服嫌弃表情。
漫不经心的语气,“傻奴旺和傻奴蛋没有正常人的心性,一定离他们远一些,他们没来的时候,下奴屋里有一个女奴当头目,看你们母子瘦弱可怜的样子,就是被欺压的,唉……我走了。”
女桑看着庖人扔下一个兽皮做的皮囊,晃一晃是满满的蔬菜汁液,还有几块干馍馍。
来有莘侯府一个月啦,这是庖人第一次主动找她讲话。
女桑拿着皮囊研究起来,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特殊。
大半天寂静无声,等再一次确认不会来人的时候,女桑乏力的躺下了。
她语气微弱却非常清晰一字一顿:“儿子,快睡觉,明天会有一场大的战斗。”
女桑受了管家一顿鞭打,有一些高热,外面凉风习习,却把唯一一件外衫给阿尹盖着当被子,蜷缩着身体睡在草堆里。
阿尹突然有一些兴奋,每当阿娘说有大斗争的时候,就会发生大变化,例如搬家,例如会认识新朋友,例如会有一顿好吃的。
雨停了,夜更深沉,明月如钩,清辉如水,连天边的星子也分外明亮,如倾了满天水钻晶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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