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感谢的话那就不必了。”张一停下脚步，淡淡开口。
“感谢？感谢你和宋桥今天的作为，让我被何一敏在一群人面前骂得抬不起头来吗！”吴果冷笑道。
张一盯着吴果的双眼，半晌后，才道：“至少，我以为我在帮你。”
“帮我？呵呵……”吴果脸上嘲讽之意更甚。
“如果你觉得这是在帮我，那请你以后都不要做这种事！也不要再自作聪明，我告诉你张一，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也不想再跟你染上什么关系，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事，陈飞会来帮我，所以请你……”
“别TM跟我提陈飞！”听到这个名字的张一瞬间暴怒。
“吴果！你是怎么好意思跟我说这些的！难道背叛让你一点羞耻感都没有？”
似乎是第一次在张一身上看到这样暴怒的表情，吴果有些呆滞，缓缓道：“张一，跟女人发火算什么本事。如果你真的让我不那么受苦，我又怎么可能会离开你？我真的受不了每天跟你爬环城路的烂台阶了，要怪，就怪人家比你有钱吧！也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这样只会让我更讨厌你！”
说完，她也不再理会张一脸上愈发难看的表情，转身离去。
望着吴果离开的背影，张一脸上的表情却愈发扭曲，脑海中浮现的是那日在KTV厕所中看到的一幕，与往日吴果的身影，一幕幕在他脑海中盘旋，又如同一记记重锤，砸在他的胸口。
他想起三年前与吴果刚相识的情景，那是在公司组织的团建活动上，他是营销部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吴果则是刚大学毕业的新人；已经不记得是怎么开始，但两个人已经从普通同事慢慢发展成了热恋关系。张一在为彩礼、房子首付做着准备，而这一切都直到吴果生日的那晚戛然而止。
不知不觉间，张一的指甲扎入了手心，几滴鲜血顺着手掌落在了地面。
……
晚八点，古城。
夜幕降临，临街的铺子纷纷挂上了火红的灯笼，木质的吊脚楼群建筑下，游客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由景区工作人员扮演的舞蹈演员们也开始了日常表演，跳着民族舞蹈从石板街巡游而过，与过往游客进行着互动。
一杠迎风招展的旗帆摇曳着，依旧是那面熟悉的“李家烧鸡蛋”。
旗竿下，一头黄毛的白苟和十几名青年勾肩搭背着，不时朝着过往的女演员们吹着口哨，一堆人嘻嘻哈哈。
“又TM来调戏我们女演员，几个畜生！”石板街人群中，张一正迈步走来。
“哈哈哈……老幺你来了，我就说你这个点下班，哥几个等你好久了！”
没有理会白苟的调笑，张一拿着钥匙先打开了铺子大门，本来今早上就该顺道来铺子看看，结果被宋桥喊走便拖到了现在。
“你几个什么情况？今天怎么凑这么齐？”一边收拾着铺子中的货物，张一随口问着。
众人见状也纷纷凑了上来，颇有眼力见的帮忙收拾着铺子。白苟低声道：“老幺，咱那天不都说好的一起去弄陈飞一顿！别说你小子不在意，都一起光屁股长大，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知道，哥几个里就你心眼最小！”
听到这，张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要说他真的不在乎那天发生的事情，那是不可能的。可他同时也知道，他这兄弟这白苟虽然是个混子但却有个做派出所所长的大伯，如果因为他们晚辈的事情连累到白坤，那也是张一所不愿意看到的。再加上现在他们都有工作，也不是当年的愣头青了。
“还是……还是算了吧老狗，那陈飞手底下人多，毕竟这也是我自已的事情，麻烦兄弟们不合适的。”
“老幺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了！”白苟听到这话顿时眉头一皱：“什么叫你自已的事情？他陈飞连老爷子葬礼上都敢闹事，老子可咽不下这口气！”
“老狗，我倒觉得老幺这话有点道理，那环球一号过去是干啥的咱们都清楚，真动起手来还真不一定！要不就等陈飞他一个人的时候咱去围他打闷棍。”人群中，一名穿着红色夹克的社会青年建议道。
“怕个蛋怕！老子什么场面没见过！”白苟撇嘴。
听到夹克青年的这话，张一却忽然愣了一下，脑海中似乎想起了什么。
“等等！”张一抬手打断了众人的讨论。
“老狗，今天我们不打架，多的就不要讲了！”张一环顾了四周众人一圈，转而又说道：“但是，哥几个好不容易来一趟，也不能让大家白跑。好久没聚了，咱去喝点酒，就去陈飞那KTV！”
众人听到这话，却是纷纷愣住了。
“老幺，你小子没发烧吧！”白苟有些难以置信道：“陈飞那小子那么欠揍，你还上赶着去给人家送钱？”
“呵呵，我说今天不找他麻烦可没说以后不找他，我去自然有我的目的，后面再跟你说！”
白苟怀疑地看了张一一眼，却也不再纠结。
“那……那行吧，反正从小到大都是你拿主意。但先说好，等会要是看到那小子我忍不住动手了你们谁都不准拦我！”
张一笑着点了点头。
此时张一的心中已经渐渐有了一个想法，外公刚去世，他当然也没有什么去喝酒唱K的兴趣。
而正如刚刚那夹克青年所说的那样，这环球一号的前身，是一家老式的旱冰场。在那个年代，酉县的治安远远不像今天这样稳定，各种偷砸抢可能随时就会在街头就会发生，而像旱冰场这样年轻人汇集的地方，自然也就成了那时整个酉县藏污纳垢的所在。
那日在吴果生日会上，最后出面带走陈飞的经理叫做李晟，张一隐隐记得他年少时来这溜冰场玩耍时似乎就见过这人，也就是说这么多年做生意的都是这一批人，只是换了经营的项目。
如果说，自已找到机会和他握个手什么的……
张一想起了外公临走时给自已交待的那句话“陈家虽然大，但在烧蛋师面前屁都不是！”
“环球一号”地处的步行街距离古城不远，众人溜达着约莫二十分钟便来到了目的地，张一在大厅中并未寻见李晟与陈飞的身影。倒也不着急，与众人开了个包间闲聊着。
环球一号走廊最深处，经理办公室。
李晟坐于沙发之上，手中正熟练操弄着一套茶具。在他的对面，正坐着一个络腮胡的中年男人，如果张一在这里就会发现，这络腮胡的男人竟与陈飞有着三分相似。
“洛哥，尝尝我上次出差带来的铁观音，这可是好东西！”
络腮胡男人没有说话，端起茶杯茗了一口，半晌才悠悠道来：“最近店里怎么样？听说我那大侄子又给你惹事了？”
“哈哈……没想到还传到洛哥那去了。”李晟笑着摆了摆手“不过是年轻人之间的小打小闹，洛哥不用放在心上。也请洛哥转告陈董一声，让他放心，陈少爷在这里学东西进步还是很快的……”
“嗯，那就好。小飞还不懂事，平时你们多照顾着点……”
“砰、砰”洛哥话音未落，一阵敲门声将其打断。
“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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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门打开，一名穿着纯黑色西装的服务生走进，凑到李晟耳边准备悄悄讲述着什么。
“都是一家人，你直接说就是！”李晟抬手示意。
服务生转头看了看络腮胡男子，这才站起身说道：“晟哥，那晚上跟陈少爷打架那群人又来了。”
“又来了？怎么回事？”李晟眉头微皱。
“来的人挺多的，其中就有上次打陈主管的黄头发那个。但是他们没闹事，订了一个包厢在喝酒。”
“喝酒？呵呵……这倒有点意思了”李晟缓缓站起了身。
“洛哥，您先坐着，我去看看什么情况！”李晟冲络腮胡男子招呼着，对方点了点头并不在意。
包厢内，伴随着敲门声，一名服务员端着果盘进入。
“你好贵宾，这是我们今晚满额消费的果盘，是免费的请享用！”
白苟大喇喇点了点头吩咐服务员把果盘放下，随后注意力又回到了桌上众人的划拳声中。
沙发上的张一正百无聊赖地嗑着瓜子，抬头的一瞬间透过门缝便望见了屋外的李晟，似乎他也在打量着这里。
站起身来两步冲到包间门口，张一的嘴角已经浮现出一层笑意。
“李经理，好久不见，今天我带几个兄弟来捧场！你欢迎吧？”一边说着，张一满脸堆笑的将手伸了出去。
李晟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但老于世故的他却也瞬间反应了过来，脸上很自然地就浮现出职业笑容：“哈哈……欢迎欢迎啊，小兄弟！上次匆匆一别，没想到这么快……”
李晟话音未落，半空中两个人的手掌触到了一起，时间在这瞬间停止，而张一的注意力也集中到了李晟身后的一幕幕画面中。
一幅幅对于张一来说无比熟悉的景象呈现，旱冰场的冲突、斗殴，街头的火拼，那个混乱年代的情节几乎一个不落的出现在了李晟的场景之中。
“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翻看着李晟过往的经历张一有些吃惊，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冰峰旱冰场竟比表面上的还要乱，那个年代他印象中的混乱冲突事件竟八九成都与这里有关。
不过其中的大多数都只能算小打小闹，张一知道做生意的地方最忌讳闹出人命，所以搜寻了半天却也不见真正见血场面。只是这一刻的外部时间已经被完全停止，所以他也并不着急依旧仔细地在李晟记忆中搜寻着。
“嗯？这是什么？”张一眼角的余光忽然发觉李晟后方的某个画面开始高亮，无数的信息涌入，他的注意力被瞬间吸引过去。
……
布满杂草的荒地，四周是破旧的几面围墙，地上还散落着各式各样损坏的旱冰鞋和散乱的杂物。画面正当中，两个男人正挥舞着铁锹，泥土飞扬。而在另一边的地上，放着一个圆鼓鼓的麻袋，其中似乎还装着什么东西。
看着场景中的环境，张一仔细搜寻着自已记忆中的画面，这里似乎是旱冰场的后院，这对在酉县街头长大的他来说很好辨认。而画面中的其中一个男子正是年轻了八九岁的李晟，他穿着那个年代街头混混常穿的小西装，头发梳成背头，而对面的那个男人则让张一有些陌生。
“洛哥，咱这样真的没关系？”李晟忽然开口。
“怕什么！赶紧的！”对面被喊作洛哥的男子单手撑着铁锹，抹着头上的汗珠道：“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赶紧的，五千块钱你不想要了？”
李晟没有再说话，望了望一旁的麻袋一眼，便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动作。
……
“他们……在埋什么？”
看到这，张一的好奇心愈发重了，只是此刻李晟身后的画面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张一的意识迅速恢复到了现实。
“小兄弟，年轻人之间有点矛盾那都不叫事儿，闹过了大家还是好兄弟嘛你说是吧？”李晟脸上的笑意更甚。
张一笑着点头附和着对方。
“李晟！”
这时，一名络腮胡的男子从大堂拐角处走来。
“我先回去了，后面有什么事情就电话上说。”那男子说着便来到了两人面前，招呼着李晟。
“好的洛哥，您路上……”
李晟的话音未落，张一却率先一个箭步跨了出去，将手伸了出去。
“洛哥是吧？我是张一，陈飞的朋友。你好！”张一满脸堆着笑容。此刻的他眼中爆闪着精芒，因为男子出现的一瞬间他便看清了，面前这人正是刚刚李晟记忆中的那个“洛哥”。
洛哥转过头来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年轻人，有些奇怪，却也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哦……小飞的朋友是吧，欢迎欢迎……”
手掌触碰的瞬间，情景再现，这一次张一如同拥有了第六感，很快找到了想要的画面。
……
昏暗的房间，似乎是某个宿舍。伴随着阵阵惨叫声传来，画面逐渐清晰，一个年轻的女子被双手双脚束缚绑在床上，被子散落了一地，而一个男人正疯狂撕扯着他的衣物，男人一边叫骂手中的巴掌也声声地拍在女子的脸上。从那男人熟悉的脸型张一瞬间认了出来，这人正是面前的洛哥。
……
画面闪烁，张一的目光移到了下一个情景。而这个地方正是刚刚李晟记忆中的那个场面，只是此时的主角已经切换成了洛哥。上一个画面中的女子此时已经不省人事，洛哥将女子套进了麻袋，抛下了面前的深坑之中。
……
画面再次流转，这次情景来到了旱冰场室内，洛哥的面前站着一对年龄在四五十岁上下的老夫妻，三人正交谈着什么。
“老板，你真的不知道惜文去哪里了吗？她才那个岁数，怎么会离家出走啊……”两位老人的声音带着哭腔。
“老人家，我真的不知道！小秦昨天下午就没来上班了，好几个同事都可以作证。昨晚我就收到她说要离职的短信，你们看嘛！”一边说着，洛哥将手机展示给了二位老人。
……
“你们慢慢玩！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洛哥的声音将张一再次拉回了现实。
一旁的李晟目睹着这一切，有些意外张一的自来熟，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
“李经理，那我先进去陪兄弟们了。”张一招呼一声，转头回了包厢。
“好的张兄弟，有什么需要随时喊我们，玩得开心！”李晟赶紧招呼着。
“晟哥，陈少爷一直说要去找他们两个，刚好他们来了，你看要不要给陈少爷说一声……”待包厢门再次关闭，服务生凑到李晟耳边低声建议着。
“唉！”李晟抬手打断道：“既然这群冤大头是来送钱的，那就要好好招待，这件事不必告诉陈少爷。你在这盯着，防着别让他们喝多了闹事就是。”
服务生赶紧点头称是。
包厢内，张一透过门缝望着离去的李晟背影。
谁也没有发觉，他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逐渐浮现出了一层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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