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大伯说话,也许没有什么分量。
江家祖父却不是。
即便当年,他为了江月白卸下了村长一职。
即便他如今已故去多年。
但他在村里仍有极重的分量和威望,村里护着他,敬重他的人仍有无数。
他生前既给江月白留了这么一条退路,没有把她逐出村,没有把她逐出江氏一族,那她便始终是小河村里的一员,谁也不敢说什么。
花二婶子可没想这么多。
她叉着腰,趾高气昂:“呸,他大爷,她是你侄女,你当然护着。但你也是认了的,老村长当年既同意了将她驱逐上山,那她就不能再到村里来祸害我们。当年老村长既忘了把人从村里从族谱里除名,那今日便除了去又如何?正好,村长,你也在这儿……”
“花二,慎言!”
一道沉稳苍老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众人闻声,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君樾抬眼看过去。
只见那里,一个胡子花白,拄着拐杖的老者目光炯亮地慢慢走了过来。
他身侧还跟着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和一个年轻小伙。
老翁颤颤巍巍,却被护在最中央。
在场的所有人对他的态度颇为敬重,甚至隐隐有些畏惧。
就连闹了整夜的花二婶子,此刻也是低着头,不敢多说。
君樾挑了挑眉,隐约猜着了对方的身份。
只不知,是谁去把人给请了来。
倒是请的挺及时的?
君樾心里发笑。
江家大伯连忙上前帮着搀扶他,有些愧疚地问·:“伯祖父,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被唤为伯祖父的,正是江家的族长。
江族长本是举人出身。
年轻时一直在县老爷手底下做活儿。
后来到年纪了,本该留在县里荣养,但江氏上一位老族长把人请了回来坐镇。
这一回来,便是几十年。
如今,他是这整个小何村里,最得大家敬重,说话也最有分量的一个老人。
江族长已是古稀老人,身子算不得好。
平日里走动,也需借助拐杖这些外力,但他只要往那儿一杵,小河村里便没人敢造次。
这些年,村里的大小事,很少能惊动他。
故而,谁也没想到,今夜,他会来。
老人攥着拐杖,在人前一站,那双苍老世故的眼沉沉地在众人身上扫了一眼,才哼了一句:“我今夜要再不来,明日,这小河村怕是,就要姓花了。”
此话一出,村里的人面色一变。
除却江氏族人,还有其他的一些村民,也后知后觉地想到,他们掺和的太多了。
花二婶子面色难看。
她抬眸看了老者一眼,再看了看面无表情站在那儿的江月白和面上带着戏谑笑容的君樾,愤愤不平地解释:“伯祖父,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就……”
江族长淡淡地扬手,打断了她的辩解:“你是什么意思,不重要。但,江月白,乃我江氏族人,花二,你的手,是不是伸的太长了?”
他这两句的分量,却无一人敢辩驳。
‘江月白,乃我江氏族人’一句,直接断了花二婶子的念头,也叫方才蠢蠢欲动,隐约萌生了想把江月白逐出村里以熄众怒的想法的村长不敢妄动。
自古以来。
只有大奸大恶,作奸犯科,通敌叛国,不为村民所容之人,经全体族人同意,才会被逐出族谱。
一个人被逐出村还不算什么。
被逐出族谱,于那人而言,几乎是灭顶的罪罚。
江月白且不说并未犯错,只是名声不太好,便是她真的克亲,也不至于被逐出族谱。
江族长身为一族之长。
若连自已族里的一个并未犯错的小姑娘都护不住,那他这一族之长也就白做了。
至于他的另一句话。
同样分量不轻。
放眼整个小河村,花氏不过是村里极小的一部分村民。
花二婶子这些年上蹿下跳地针对江月白,江族长未必就不知道,他不想掺和,不代表花二婶子可以把手伸到江氏一族身上。
一句僭越,花二婶子便被钉在了意图做江氏一族的主的柱子上。
往后,她再要做什么。
旁的人可就要仔细想想,改日,花二婶子是不是也会把手伸到自已,乃至自已族人身上了。
花二婶子被江族长这么一句镇住。
“您……好,她进村这事,我们可以不计较,那她打伤了我儿,害的我们家阿花被休这事怎么算?伯祖父,您素来公允,可别因为她是您族里的,便徇私啊?”
江族长淡淡看了她一眼:“如若属实,自然不会。”
花二婶子顿时面露喜色:“那好,您且说说,该如何处置她吧?”
江家大伯和江云朗父子俩皆是欲言又止。
江族长扬手,止住了他们的话。
君樾神色绷紧,唇瓣抿着,不知想到什么,他突然伸手,把江月白的手握住。
江月白低头看了眼两人交握着的手,眼里蓦地有些热。
她抿着唇,动了动手,想把自已的手抽出来,君樾却握的很紧,甚至带着安抚似的低头看了她一眼。
江族长对着江月白招了招手,轻唤:“小白,你过来些。”
江月白怔住。
这一句称呼,十分亲昵,是她第一次从江族长口中听到,他叫的顺口而熟稔,仿佛曾唤过无数遍般。
君樾眯了眯眼,握着她的手没松。
江月白缓下心里繁杂混乱的思绪,把自已的手从君樾手中抽出,慢慢踱到江族长跟前。
她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最后。
她索性略过称呼,直接问道:“您叫我?”
老人眼里似看透一切般,并不在意。
而是拉着她的手,缓声问道:“孩子,您跟太祖父说说,花二说的,可是真的?你今夜,打了她家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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