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日光已移至天幕正空,厨子已告退,亭中只余我与霍锦逸,他正漫不经心地侧卧着赏花。
一阵风拂过,带起阵阵花香,还有几片飘舞的花瓣,竹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令人很是舒服。
“霍锦逸。”
“在。”
“我要跳舞,你为我吹一曲。”
我说着已起身走向下方。
“好!”
霍锦逸坐直身子,朗声道。
一曲《阳春白雪》轻快跃出,我伴着乐声急速跳动着,似与翩飞的落花融为一体,乘着风声,飘向远方。
《阳春白雪》旋律清新流畅,节奏轻松明快,一曲舞毕,我已有些微喘。
霍锦逸朗笑着鼓掌向我走来:“禺坊主的舞姿可真是人间难得!”
我笑嗔他一眼。
“可累了?”
走至身前,霍锦逸拂去了我肩上的落花,关切道。
“累?霍将军可太低估我了吧,你不知大漠人最喜跳舞,可围着篝火舞一整夜?”
我笑道。
霍锦逸忙向我一揖笑开口:“哦?确实是在下眼低了,既如此,禺坊主可愿陪在下再舞一曲,见坊主妙曼的舞姿,在下也颇有些心痒。”
“你?跳舞?”
我怀疑地看着他。
霍锦逸将玉笛放至腰间,朗声笑道:“跳舞在下是不行,但舞剑可是长安城中的一绝。”
“那我可要好好瞧上一瞧了。”
我亦笑道。
“来人!”
霍锦逸朗笑几声后喊道。
两名着绿衣的侍女已快步而至。
“去将瑶琴喊来,本将军要与禺坊主舞上一曲。”
霍锦逸吩咐道。
“是。”
两名侍女即刻行礼退下。
少顷,一名青衣女子便婀娜入院,三千青丝只用一只碧玉簪绾住,粉面淡妆,柳眉弯弯,美目流盼,纤腰盈盈,抱一把雕花桐木古琴,玉手纤纤,步态袅娜,身姿曼妙,气质温柔娴静,令人挪不开眼。
好一个风姿绰约的佳人。我暗叹。
“瑶琴见过将军,见过禺坊主。”
她莲步轻移至我们身前,随即盈盈一拜,声音娇软。
霍锦逸轻摆摆手道:“你抚一曲《阳春白雪》,此曲本是古琴曲,比起玉笛吹奏,琴音更有一番风味。”
“是。”
瑶琴屈膝一礼,忙走向石桌旁。
恐是听闻霍锦逸要舞剑,府中人都汇聚了过来,霍青带了把长剑给霍锦逸。
随着琴声轻快泄出,霍锦逸的剑也出了鞘,踩着琴音,忽柔忽刚,忽快忽慢,剑过处,习习生风,带起一树粉花翩舞,衣袍亦随步调飘飞起伏。
我正呆愣间,他一至我周身,一手舞剑,一手揽我腰,面容向我,灿笑一声,手轻动将我推向前方,在我重心不稳向前倾去时又及时拉住我,轻一拽又拽向他,我即刻敛了心神配合他舞动,左旋右转,前移后退,舞步亦精准踩着音,裙带飞扬。
我们二人随着乐声在漫天落花间舞动,时而相近,时而相远,时而轻缓,时而迅疾,粉裙青袍或交缠或分散,一个英姿飒爽,一个摇曳生姿,一曲毕,众人惊叹,我们二人都只觉畅快。
我离开霍府时天色已朦胧,霍锦逸依旧备了马车送我回舞云居。
“那个瑶琴可真是个美人,琴艺又超群,你从何处寻来的妙人儿?”
马蹄轻踏,车轮滚动,我坐在马车内开口问道。
“禺坊主的琴技亦不差呀,又能歌善舞,文武双全。”
霍锦逸笑看着我道。
“我现在问的可是瑶琴。”
我笑嗔道。
霍锦逸慵懒地靠在软枕上,略一沉思道:“嗯,她啊,是我救的,五年前她来长安寻亲未果,流落长安城,正狼狈时又遇了几个纨绔子弟,我看着不悦,便顺手救下了她,她无处可去,我便将她留在了府中。”
“原是救命的恩情啊,难怪她愿一直留在霍府。”
我缓缓道。
“听你此言,留在将军府可还委屈她了?”
霍锦逸闻言,起身面向我,笑问道。
“她琴艺超绝,若在歌舞坊,定可像清歌坊的青莲般,名震长安。”
我说。
霍锦逸点点头,随后开口:“我问过她,是她自愿留在将军府。”
“她当然愿意。”
我喃喃道。
“什么?”
霍锦逸未听清,又凑近我问道。
“你的笛子是她教的吗?”
我忙又问。
霍锦逸笑摇摇头:“当然不是,是霍青的父亲教的。”
“哦,那你,那你经常找她听曲吗?”
我点点头又问道。
“我喜音律,她又擅琴,闲暇时确会找她,但也不是时常。”
霍锦逸想了想道。
我有些气闷不语。
霍锦逸见我脸色不对,忙开口道:“小云,你怎了?”
我瞥他一眼,不语。
“怎了嘛?刚还好端端的。”
霍锦逸焦急道,满脸疑惑。
“所以你会纳她为妾吗?”
我有些气鼓鼓道。
“什么?”
霍锦逸一脸莫名。
我怒瞥了他一眼:“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不是世人所爱听的桥段?你玉树临风,她如花似玉,真是绝配。”
“哈哈哈……”
霍锦逸听完大笑出声,忙抱住我柔声道:“小云,你净胡乱想,我怎会纳她呢?我霍锦逸这辈子唯你不娶,但是听你这么说,我真是高兴。”
“高兴?”
我怒瞪他一眼,拿起他的手狠咬一口。
霍锦逸不挣扎,只笑看着我,眼内满是温柔。
见霍锦逸不挣扎,我只觉无趣,忙松了口。
马车缓缓停下,我径自掀帘而出,也不等霍锦逸,直向院内走去。
霍锦逸忙快步跟了上来,拉住我的手说:“小云,我说的是真的,从始至终,我想娶的人只有你。”
霍锦逸走至我身前,拉起我的双手,柔声道:“小云,嫁给我,好吗?。”
月色如雪,桃花绚烂,他长身玉立,披着一身银辉,温柔注视着我。
我定定看着他,不语。
他亦温柔看着我,静等着我的答案。
良久良久,一阵夜风袭来,我看着他身后盛放的桃花,沉声开口:“好。”
“当真?”
他满脸笑意,不确定地又问。
“嗯。”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裙摆。
“小云答应嫁给我了!小云答应嫁给我了……”
霍锦逸抱起我转圈,朗笑道。
我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亦随着他轻快地笑着。
阿爹,阿爹,我遇到了那个愿和他“执手偕老”的人,您可开心颜?
阿里耶,记得那日黄昏下,你说你祝愿我寻得喜欢的人,如今我已寻到了,你是否也为我欢喜?
霍锦逸笑将我放下,从怀中拿出一支簪与我。
这是一支桃花簪,粉玉雕琢为花,碧玉雕琢为叶,栩栩如生。
“何时备的?”
我笑问。
“自扬州归来后便备下了。”
霍锦逸答。
“为我簪上。”
我微偏头。
“好。”
霍锦逸拿着桃花簪为我轻轻簪上。
“你知道吗,我十五岁那年也有一人送我桃花簪。”
我笑望着霍锦逸道。
“谁?”
霍锦逸疑惑道。
“巴特尔,如今的匈奴单于。”
我笑。
霍锦逸微惊,随后了然道:“听闻巴特尔少时便被送去月氏当质子。”
我点点头:“方为初也送过我一支簪,是一支很精美的梅花簪,如今我可有三个男子为我打造的簪了,听闻中原都喜已簪作为定情信物……”
我笑意盈盈地看着霍锦逸。
“可你只带了我的簪。”
霍锦逸笑答。
“这可未必,说不定日后……”
我还未说完,霍锦逸已吻了上来。
“没有日后,你这辈子都只会簪我霍锦逸的簪。”
一吻毕,霍锦逸拥着我道。
我低笑不语。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霍锦逸走后,我进了书房铺纸提笔,一遍又一遍写着这首《绸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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