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梨仰头看上去的时候,有些意外。
冯柯的身影错在王志业的身后,高低楼梯,王志业前脚,他在后面,齐齐望向台阶下的方梨。
这是这么久的时间,第一次相遇。
王志业还是像以前一样,神色分外喜,掩饰不住的意外疯狂涌动,嘴角带笑的弧度很大,乍一看整个人都洋溢着热情,细看能发现他眼底不明显的灰暗,一种出自他本身的罪恶之心,色情与试探。
方梨也如同往常一样,并不在意,微微一笑回应。视线越过王志业,和冯柯丝毫不浮动的目光汇聚一起,她继续勾唇一笑,“冯柯,好巧。”
王志业神色一顿,扭头看身后的人,眼中流露出一丝意外。
冯柯藏匿在镜片后的眼睛狡黠一眯,佯装熟络回她,“是好巧,方梨。”
两人不再寒暄,侧身而过。
方梨往楼上去。
俩人往楼下走。
王志业回头看已经消失在台阶上的身影,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你同学?”
冯柯没什么表情,抬眼看他,没回答。
王志业饶有兴趣,打量着冯柯瘦小的身板,似调侃,“我们柯儿的命是苦了点,但在这方面”,他啧啧两下,贱嗖嗖的笑,“一个赛一个的好看!”
冯柯知道他指什么,不悦的移开目光,“不该你操心的事情少管,有这闲工夫,门口的书都搬出去晒晒。”
王志业在身后无声呸了口,“假正经!”
方梨在二楼窗户边的位置坐下来,往下看,能瞧见王志业里外频繁进出的身影,不见冯柯的。
没一会工夫,有脚步声上来。
方梨不动声色,托腮继续看窗外从明媚到滚烫的阳光,慢慢炙烤大地,焦热一片。
冯柯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来,顺着她的目光往楼下看,看似无关紧要的一句话,“来找我的?”
方梨扭头看他,眼睛无辜似一汪清水,清澈见底,“找你?什么意思?”
那一瞬间冯柯真的有些看不出什么端倪,但他心知肚明,眼前这个,跟梁思恬不一样,他拿捏得了梁思恬,不代表能控制住方梨,他垂眸摇头自我否定,“没什么,我以为你知道,这家店是我家的。”
方梨微微瞪眼,仿佛真的震惊,“你家的?我来过好多次,没见过你在。”
冯柯没抬头,含糊嗯了一声,“楼下的那是我叔叔,现在店都是他在照看。”
“原来如此”,方梨点点头,又把目光投向窗外的男人。
难得心平气和的面对面坐下来,谁也没再开口,宛如熟悉的陌生人,隐藏在黑暗里的弯刀闪着冷光,骇人却又振奋人心,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罢了,谁也脱不了干系。
沉默到王志业搬完楼下的书,去隔壁超市买了水和饮料上来。
方梨没去接那瓶递过来的水,面色柔和的道谢,“我不渴。”
王志业给冯柯递了个眼神,将几瓶水放在木制小圆桌上,“早说你跟柯儿是同学啊,这店就是柯儿的,下次来给你打折!”
冯柯动了下眼睛警告男人。
王志业无动于衷,假装理解成另一种意思,“不要钱都行!”
他的笑莫名让人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眼睛亮而小,脸上带笑,但眼底毫无笑意,看着有些古怪。
方梨投向冯柯一眼,还是点头,“多谢。”
王志业三步一回头的下楼,盯着冯柯催促的目光,嬉皮笑脸的滚蛋。他回到收银台里,翻出一把脏兮兮的小镜子,找了个光线好的视角,慢慢用手拨弄头发,又摸摸扎手的络腮胡,分外满意,不自觉又哼出小曲,面上喜滋滋。
方梨突然笑一下,“你叔叔还挺有意思的。”
冯柯没承认,默不作声,只有眼底的厌恶分外清晰。
她自然瞧见了,没拆穿。
69書吧
方梨下楼走得时候,王志业难得勤勤恳恳的收拾着一楼的书架,看得出来心情不错,余光瞧见方梨的身影,赶紧回身冲着人热情的笑。
等人走了又变成一副色眯眯模样。
冯柯踏出门口的脚快速收回,提醒他,“别瞎打主意。”
王志业不以为然,丢掉手里的抹布,笑得骇人,“柯儿,看你俩关系不一般啊?以前见到你同学恨不得钻地缝里,今天见了这位,挺主动啊!之前那个叫什么来着,梁思恬是不?哎,这个更绝!”
冯柯仍旧厌恶的皱起眉头,声音不悦,透着股阴森,“我说了,别打她主意。”
说罢转身出了门。
热气卷进来,几乎瞬间席卷整个狭小的木屋,无一幸免。
王志业收了笑,恶狠狠的看着门外的背影,“还想拿捏我!妈的!”
冯柯拿出手机,快速打出几个字,最近别来书店。
将要发出去的瞬间,猛地想到什么,眼底一闪而过的狡猾,他又删除那一行字,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你自找的,怪不得别人。
*
六月五日,倒数第三天,小雨。
方梨整理好最后一套题,发给江祈檌,带上一句命令似的话,考试前把这些都做一遍。
总归一开始就说好了的,负责到底。
她等了几秒钟,对方没回话,她也不管了,摁灭手机,开始收拾东西。
*
六月六日,倒数第二天,大雨。
高考前的最后两天学校统一放假。
方梨看见他那条凌晨的消息,一个字,好。
说不上什么心情,仔细感受有一丝丝紧张,还有点疼。
方梨穿好衣服,带上伞,推开门出去,回头看了房间一眼,重重关上门。
时间接近傍晚,雨天更加昏暗,阴沉沉的压着人,有些透不过气,大雨倾盆,路上行人三两个;有车飞驰而过,溅起的水花打湿她半个身子,深色的牛仔裤上留下一片印记,湿乎乎的难受。
方梨甩甩手心上的雨水。
兜里的手机震动一声,她拿出来看,江祈檌看似没温度的一句话,在哪儿。
她在冷雨里沉一口气,没急着回他,脚步匆匆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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