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学堂不用上课,洛雨正在后院练箭。灵犀满面春风地从外面跑进来,一看见她,更是笑的眼睛都变成了月牙儿:“小姐,小姐,你猜谁来了?”
洛雨见她一副心花怒放的样子,故意逗她道:“瞧你这高兴的样,该不会是情郎来了吧?”
灵犀气得直扭身子,抓着洛雨的衣袖道:“杜公子来了,正在前院等小姐呢。”
洛雨一愣道:“杜雨白来找我干什么?”
灵犀气得直跺脚道:“当然不是那个杜公子,是杜家的十二郎,杜若飞。”
“是他?”洛雨愣了下,不知道杜若飞来找她做什么。其实经过昨天的西园推演,洛雨对这个相貌英俊,又通晓兵事的少年本有几分好感。但听完卢绮云的一番话,又让她对杜若飞有点恨乌及乌。
于是她哼了一声,一语不发地来到前院。
杜若飞果然已等候在庭院中,他今日穿了一身银白色的长衣,轻衫微摆,笑容轻松,与昨日的沉默寡言大不一样。
一见洛雨,更热情地迎上去道:“洛姑娘,打扰了。今日来访,是想请姑娘帮个忙。”
他开门见山,只因昨日与洛雨在西园推演玉璧攻守,自觉已十分熟络。不料洛雨却离得远远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杜公子客气了吧,小女子能帮什么忙?”
杜若飞微微一愣,但还是有礼貌地道:”在下久闻韦氏书楼藏书丰富,闻名天下,今日正好得空,可否请姑娘带我去藏书楼一趟,以增阅历?“
洛雨心想:“这个杜若飞还真好学,走个亲戚也要逛书楼。”就客客气气地道:“杜公子如今是韦家的贵客,随便说一声,就有人带你去书楼。何必来找我?”
她这话不软不硬,却让杜若飞撞了个软钉子。可杜若飞依旧不折不挠,柔声道:“洛雨姑娘家学渊源,涉猎广泛,与旁人自不相同。去藏书楼若能得姑娘指引,若飞一定受益匪浅。”
他这番话言语谦逊,神色温柔,大不似昨日清高的贵公子,洛雨一时也有些心软。正想答应,忽想起绮云姐姐,就沉下脸道:“我哪有什么家学渊源,杜公子谬赞了。可惜我实在没空,夫子今天罚我抄十遍《礼记》,我还没抄完,杜公子还是另找别人吧。”
杜若飞愣了半晌,似乎怎么也想不清楚,这位昨天还与自已言笑晏晏的姑娘,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好半天,才终于道:“既如此,就不打扰姑娘了。”说罢,满脸失望地转身而去。
灵犀在一旁听着,早急的直跺脚。此刻忙问道:“小姐,这位杜公子可是得罪你了?你怎么对他如此不客气?”
洛雨故作不解地道:“我哪里不客气了?”
灵犀道:“小姐明明没有被罚,为何撒谎骗他?”
洛雨搪塞道:“夫子原就让我抄写礼记呢,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
灵犀知她撒谎,撇撇嘴道:“小姐真是奇怪,这么温柔有礼的公子,都不理人家,真不知道要干嘛?”
洛雨道:“要你管呢。”两人斗了会嘴,灵犀就跑开了。洛雨回到屋里,依旧看她的图纸。她从小跟着韦怀哲,对兵器设计和制作有些根基,看了一会,只觉窗外秋风阵阵,送来桂花的沁人香气。
一声轻响,书案上落了枚朱色的栗子壳,跟着传来一声猫叫。
洛雨一探头,只见韦化成缩在窗户底下,正笑嘻嘻地看她。洛雨随手捡起栗子壳,敲在他头上道:“就知道是你?找我干嘛?”
韦化成嘿地一笑,从窗户下跳起来道:“这么好的天气,干嘛在家里闷着,出去玩啊?”
洛雨此刻也觉浑身酸懒,伸个懒腰道:“去哪玩啊?”
韦化成兴致勃勃地道:“春游曲江,秋登乐游,现在自然是去乐游原的好时候。”
洛雨一听,也来了兴致,立刻道:“那咱们这就走。”
韦华成道:”我去找两匹马来。”转身要走,忽又想起什么,道:“对了,前几天,我从城里带了两罐西域的葡萄酒,咱们一起带过去。”
“好啊,我最喜欢喝葡萄酒。”
两人商量一番,约在韦曲的西北口见。韦化成便一溜烟跑了。洛雨去屋里换了身骑马的胡服,将头发束起,施施然往约定的地方而去。
在韦曲外等了一会,忽听马蹄阵阵,一队人马朝这边奔过来。
远远见衣带飘扬,有七八人之多。洛雨刚想招呼,走到近处,才发现并不是韦化成,而是韦勇兄妹和杜家两兄弟,身后跟着几个随从。四人都衣着鲜亮,三个男子身穿圆领袍,头戴幞头,腰束革带,背跨弓箭。胯下马匹高大神骏,马背上是整壶的白羽箭。一个随从的怀里,居然还抱着一只身长腰细的细狗,显然是要出行打猎。只有韦兰夕依旧穿了件齐胸襦裙,头上戴一顶轻薄的白色帷帽,微风一吹,轻纱如水波一般波动。
四人一见洛雨,立刻停住马。韦勇当先叫道:“凉州的野丫头,你怎么在这儿啊?”
洛雨不想理他,就道:“我在等我八哥。”
杜雨白忽道:“八郎也要出去?我正说咱们这些人有些少了,不如叫上八郎和洛姑娘,大家一起去杜陵打猎,岂不是好?”
韦勇闻言笑道:“好啊,正好人多热闹。”
洛雨道:“我和八哥哥约了去乐游原玩,不去打猎,你们不用等他。”她正说着,迎面正瞥见杜若飞,见他面如寒霜。忽想起早上推搪他的事,心里竟一虚,连忙扭过头去。
幸好杜若飞并没问她,只是冷冷看了她两眼,也扭过头去。
这时,韦化成已带了两个随从,骑着马也过来了。他本来满脸欢喜,但看见韦勇等人,笑容一下僵在脸上。
韦勇招呼道:“老八,今日秋高气爽,正是男儿驰骋游猎之时,何不与我们一起打猎去啊?“
韦化成对韦勇一向避之不及,忙道:“我和雨儿约好了,去乐游原秋游,就不打扰你们的雅兴了。”说着招呼洛雨去骑牵来的白马。
不料,韦勇跳下马背,一步跨上前,拉住他的缰绳道:“男儿大丈夫,不去射猎,却学个女儿家秋游?不怕被人笑话吗?我看不如跟我们一起吧。”
韦化成使劲挣了下下,竟是动不了分毫,他本想抗议,但触到韦勇锐利的目光,竟吓得头一缩,小声道:“我……我又不会射猎,跟你们去有什么意思?”
韦勇笑道:“哪有韦氏子弟不会射猎的?你若不会,就让哥哥们来教你。”说着,冲韦化成的随从斥道:“去,把你家阿郎的弓拿来。”
那随从看了韦化成一眼,只得回身去拿。洛雨突然叫道:“八哥,你也是韦家的子弟,怎地如此窝囊?”
这话激起了八郎心中的豪气,他一咬牙,使出吃奶的劲,想要从韦勇手扯回缰绳。不料韦勇手一松,他一个重心不稳,咕噜噜从马上摔了下去。
韦勇和杜雨白见状,顿时笑做一团。连杜若飞脸上也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
洛雨赶紧跑上前,拉起韦化成沉重的身体,心里又急又气,暗道:“要是我五哥在家,他哪敢欺负我们。”
急怒间,眼神瞥过,却见杜若飞正看着自已,笑容似乎颇为轻蔑。
两人也不知哪来的气,洛雨回瞪他一眼,暗道:“横什么。”但此时也顾不得他,扭头冲韦勇道:“八哥不喜欢和你们去打猎,为什么要逼他?你若再逼,我就告到老太太那去。”
“我逼他了吗?“韦勇笑嘻嘻地道,”老八,是我逼你去的吗?”
韦化成脑袋一缩,道:“是……是我自已想去的。”
洛雨一把推开他道:“那你去跟他打猎吧吧,我回家了。”
韦化成连忙拉住她,央求道:“好雨儿,你陪八哥一起去吧。”洛雨气得直跺脚,但耐不住他左磨右缠,又知他从小性子软弱,总是被韦勇欺负,只好点点头。
于是众人各自上马,韦勇和杜雨白当前开路,洛雨和韦化成拖在后面,逶迤往杜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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