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梦鲤迷迷糊糊的,等到看清楚了温玦意的脸立刻回了神。她赶紧站起来,胡乱揉了把脸,叫唤了句:“师尊。”
温玦意抱胸靠在栅栏门边,懒洋洋地“嗯”了声,见倪梦鲤始终有点局促的样子不禁有点好笑。
这小丫头一开始来的时候都没害羞呢,怎么如今倒是晓得认生了。
倪梦鲤攥着自已的衣角,鼓起勇气地说:“师,师尊,您会解梦吗?”
“哦?”
温玦意觉得有意思,调侃她:“我们梦鲤是梦见了什么东西吗?告诉师尊,师尊帮你解惑。”
倪梦鲤咬着唇,似乎在犹豫,她攥着衣角,指尖拧到发白。温玦意也不催她,只是静静地等着她自已开口。过了一会儿,倪梦鲤就好像是下定了决心,她鼓起勇气,抬头看着温玦意,说:“师尊也听过阴阳天衔的传说吧。”
“自然。”
就像温玦意自已的世界一样,这个世界也有着类似于女娲伏羲的创世传说,阴阳天衔就是充当了女娲和伏羲的角色的创世神。温玦意在还温家大少时就听过阴阳天衔取骨点化世间俗人入神道的故事。玖也解释过这两位神是他在这个世界的代管理者,也是为了在他不在时更好的管理这个世界的运行创造出来的他的衍生体,是连接他和这个世界的衔接,故赐名“天衔”,是在这个世界上最至尊的存在。
“那师尊……你觉得,如果阴阳天衔不主持世道,那这世间还会如此姿态吗?”
“梦鲤是梦到了这个吗?”
温玦意没有直接回答她,他半蹲下来,手撑着膝盖与倪梦鲤平视。倪梦鲤点头:“我梦见了阴天衔她……只剩下了阳天衔一个人主持天下苍生。最后,阳天衔受不了一个人在天上,于是他来到人间,想毁了这里。”
她眼里带着忧郁,说到阴天衔殒落时还停顿了一下,真心实意的为她难过:“师尊,在我的梦里,阴天衔是因为苍生皆苦,她不忍,于是将红尘苦难包容。但世人贪婪,苦难源源不断,她承不住了,才……”
“师尊。”她的睫毛很长,难过时耷拉下来在脸上投下片小小的阴影,在烛火的映照下像悲悯苍生的神祇。
“神为我们而死,我们应该知感恩,不该对他们的决定起疑。可是我不想死,我也不希望大家死,这样的我算自私吗?算不知感恩吗?”
夜色如墨,玉林峰的夜晚在与满山翠绿相拥时更显深沉,因此星星也比别处亮些,温玦意很难透过庞大璀璨的星幕窥见主导着世界的神明,他无法看见也无法想象,所以他只是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凑近抱住了倪梦鲤。
“梦鲤,你不自私,阴天衔是为了苍生,她不会恨她所爱着的我们的,你的想法只是和她一样,她不会怪你,甚至还会欣慰,她保护的人们也会记挂着她,和她保护着的人们。”
“这只是一个梦,梦鲤,梦不会是真的,就算它是。”
他松开了她,点了点她的鼻尖。
“我们为何而学道法?既然神明不顾,那就由我们捍卫苍生。”
倪梦鲤眼睛亮晶晶的,她激动的点头,眼里是熊熊燃烧着的激情和热血。
“是!师尊!我一定会练好功法,为日后保卫苍生贡献一份力!”
温玦意欣慰:“好孩子!有志气!天不早了,回去休息吧,身体才是一切的本钱!”
“是!”
倪梦鲤坚定的喊了一声后转身就朝弟子居跑去,连带着背影都带着为人民服务的浩然正气。
不愧是根正苗红的女主啊。
现在,他温玦意终于有了两个正儿八经、一身正气的好徒弟了!他的好日子终于来了!
温玦意扬眉吐气地跑去了他心爱的小厨房。
“李哥!天大的喜事!”
庖李本来蹲在灶旁剥毛豆,听见他的声音头也没抬:“点心在锅里温着,先吃点垫肚子,我一会儿就来做饭。”
“哎呀,你先听我说!”
温玦意雀跃着蹦哒在庖李旁边,庖李从善如流地将手里的毛豆塞给他,自已起身走到灶旁准备做饭。
“你说,手上也别闲着,那豆子我明天要用。”
温玦意早就习惯了这样,手上快速的开着毛豆,嘴上还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关于聂韶寒和倪梦鲤的表现,期间为了展现他优秀的教学成果,还添油加醋的好一顿夸。
“……这下你可不能说我不会教人了吧。”
温玦意扬着眉,他的样貌还保持在二十出头的样子,因此做起这些表情时很有少年气,庖李喜欢看他这个样子,嘴角一直噙着笑。
“你可别得意,看时间久了这两小孩会怎么样。”
庖李嘴上调侃,手上利落的撒了把干辣椒,温玦意果然被呛得跑开,手上还抓着没剥完的毛豆。
“李景德!你这人怎么老这样呢!”
“少爷,我什么样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
庖李轻描淡写地回道,快速地翻炒着锅里的鸡块。
“现在也没人比我更了解你了,所以我觉得你大抵会教出两个孟承义。厉害,听话,且笨。”
“李景德!”
温玦意佯装生气,将剥烦了的毛豆往边上一丢,隔着帘子开始对他撒泼。
“我生气了!我要克扣你的份例!”
“那您吃的量我也给您少一点吧。”
“哇,李景德,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你是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男人!”
庖李掀开帘子,端着一盘辣子鸡从灶房内出来,路过温玦意时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手:“豆子呢,你扔哪了。”
温玦意伤心欲绝:“死男人,你还敢打我,我好难过,你对我不好。”
“……你说要吃毛豆磨的粉蒸出来的点心我才找人下山买的,又剥了一下午,你扔哪去了?”
“切。”温玦意还是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情不愿的把那个篮子从犄角旮旯里捡起来递给他。
庖李接过去,用空着的那只手给温玦意弹了个脑崩:“少爷,好好坐着等吃去吧。”
“李景德!我真的生气了!我真的讨厌别人弹我脑门!”
“给你加个水煮鱼片。”
“我爱你,李哥哥,刚才我被夺舍了才说出那种话的。”
庖李掀帘子的动作滞了一下,很快又若无其事的进去了。
“少贫嘴。”
温玦意才不管他什么反应,抱着他巨无霸的碗快乐的干饭。
晚餐结束,庖李正收拾桌面,温玦意坐在一旁老老实实地剥剩下的豆子,他状似不经意的问了句:“现在情况怎么样。”
“目前和段松之说的一样,不过那边很防着我们,得到的消息并不比段松之的多。”
“但是我私下走了一趟,发现老二的手伸去了玄刹门。”
庖李自然地回答,他很快就收拾好了桌面,木质的桌面泛着的光闪着光。温玦意闷闷的笑道:“你做事果然很干净漂亮呢。”
庖李没管他的夸奖,只是说:“接下来呢,还要盯着他吗。”
“唔。”温玦意抖了抖手,试图将粘上的小刺抖掉。庖李走了过来,用干净的帕子细心的将他手上的东西清理干净。温玦意盯着他的发旋,看着他小心翼翼拔刺的样子,愉快地下达指令。
“继续看着他,别让他打乱我们的计划,魔王那边叫那个谁去管,没什么要紧的话我们就先不动。”
“是。”
……
倪梦鲤兴冲冲地回去时,聂韶寒正在院子里练剑,看见她高高兴兴的样子顺嘴问了句:“发生什么了,梦鲤?”
倪梦鲤开心地围着他蹦哒了两圈,最后握住他的手,眉眼弯弯。
“聂哥哥,师尊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我们能拜他为师实在是太好了!”
聂韶寒不明所以,但是看她这么高兴也就同她一起欢喜:“是啊,我也觉得师尊很好!他真的很厉害呢!”
倪梦鲤第一次摆脱了倪府之变的消沉,笑得真心实意。
“聂哥哥,那我们以后要一直在师尊跟前,永远不离开彼此!”
“嗯!”
聂韶寒毫不犹豫,用力地点头。
两个人激昂的表达了好久满满正能量的思想,最后以倪梦鲤着急好好休息为由停止了这场可以入党的对话。聂韶寒依旧在院中练剑,倪梦鲤回到屋子里,收拾好了洗漱用品去后面的温泉泡汤。
弟子居的汤池比温玦意院中的要小了许多,不过温玦意的亲传弟子一向少,对倪梦鲤而言倒也宽敞。
她盘腿坐在汤池旁边,温热的水没到了她的肩头,随着风起拨弄着她小巧的下巴。她闭着眼睛,坐在池中慢慢的吸收着里面稀薄的灵力。她的旁边却是一团女人形状的黑影,倚着石壁,用看着像脸的那一面对着她。
黑影就只安静了一会儿,脸部的位置撕开了个口子,露出鲜红的口腔发出尖锐的声音:“你告诉他这些是想干什么?”
倪梦鲤没有睁开眼,随意地回了一句:“不想干什么。”
“那你还把阴天衔的事说了?他要是察觉到了怎么办?”
“那不是更好吗?”
倪梦鲤终于睁开眼睛,懒洋洋地瞥了一眼黑影:“等他发现了,我们说不定会多一个盟友。”
黑影似乎是不认可她的说法,声调拔高,变得更加难以入耳。
“可是他之前的态度不像是和我们一起的!”
“那是小时候的我太蠢了,居然直接就暴露了。”
倪梦鲤后仰,倒在了黑影伸出的胳膊上,被黑影一捞,舒舒服服地窝在它的怀里。她语气慵懒,漫不经心的玩着黑影生出的手指。
“不过也算因祸得福,玖那个家伙居然把限制给取消了,我还以为他会限死我。”
“他不会的,有我在,他做不到。”
69書吧
黑影同她很亲昵,手指的位置不断变换形态讨她欢心。倪梦鲤满意的捏着它,嗤笑道:“我当然知道他做不到……不过他居然还是没对聂韶寒做什么,都是最后一次了他还打算让他旁观吗。”
“不知道,但是他确实没动静,哪怕是温玦意来了他也还是没反应。”
“呵。”
倪梦鲤眯起眼睛,捏碎了手上的黑影,在黑影的尖叫声中,倪梦鲤站起身,迅速地套上了干净的里衣,又恢复成了一派天真烂漫。
时间不多了,但她愿意陪他们慢慢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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