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甲子,公元前297年,楚怀王失地而归。秦人察觉,阻截楚道。怀王选择绕道经赵逃离。赵主父在代,赵人不敢接纳。怀王欲投奔魏,却被秦军追踪并逼回。
鲁平公去世,由子缗王贾继位。十九年乙丑,公元前296年,楚怀王病发,最终在秦逝世,秦人将其遗体送回。楚国百姓深感惋惜,如同亲人丧失。此后,诸侯对秦的态度开始变得不再恭顺。
齐、韩、魏、赵、宋联合进攻秦,抵达盐氏后撤退。秦与韩武遂、与魏封陵达成和解。赵主父开疆辟土,离开代地;西与楼烦王在西河相遇,使其出兵支援。
魏襄王去世,子昭王继位。韩襄王去世,由子釐王咎继位。二十年丙寅,公元前295年,秦军攻打魏的襄城。赵主父与齐、燕合力消灭中山国,将其王迁至肤施。回国后,宴饮赏赐,大赦天下,举行五天的庆典。
赵主父封他的长子章于代,封号为安阳君。安阳君素来奢侈,心存不满,特别是对他的弟弟。主父派田不礼去劝说他。李兑对肥义说:“公子章强壮而志骄,党众而欲壮大,田不礼则忍耐不足,性情傲慢。这两人结合在一起,必定会有阴谋。小人有私欲,考虑肤浅,只看到个人利益,而不顾及害处,这难免会带来长期的麻烦。你身负重任,势力强大,乱局的起点和祸患的根源就在此。你何不借口生病不出来,将政务传承给公子成,以免祸患滋生?不亦可乎!”肥义回答说:“从前主父曾叮嘱我要效忠义务,说:‘不要变更计划,不要轻举妄动,坚守一贯的信念,直至生命结束。’我再三拜受命并遵守这个诺言。现在因为害怕田不礼的威胁而忘记了我的承诺,这种变化何其大哉!俗话说:‘死者复生,生者不愧。’我想保守我的誓言,但又怎能保全自己的生命呢!子则有赐而忠我矣。然而,我之前的言论已经说出,绝不敢食言!”
李兑说:“好吧,你加油!我今年还会再见到你。”说着泪水流下,然后离开。李兑多次见到公子成,以备对付田不礼。肥义告诉信期说:“公子章和田不礼言辞和善,实际上阴谋毕露,内外两面,虚伪令人生厌。他们歪曲命令,擅自发号施令,这并非难以应对。我如今为此忧心忡忡,夜晚难以入眠,饥饿时也忘了进食,必须小心防备窃贼的进出。从现在开始,有召见王的事务必定亲自去处理,我将亲自冒险先行。只有在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才可让王前来。”
信期说:“好的。”主父命惠文王召集群臣,他自己则在旁观望。他看到长子表现得十分傲慢,竟然反过来背对着主父站着。心生怜悯之情,于是想着要分赵国,让公子章去代国作王。然而计划未最终决定就中断了。主父和王一同游览沙丘,分居异宫。公子章和田不礼趁机引导他们的部下发动叛乱,假称得到主父的命令召唤王前来。肥义率先进入,将他们杀死。高信随即与王发生战斗。公子成和李兑则从国中赶到,于是调动四邑的兵力前来支援,击败了公子章和田不礼,消灭了他们的党羽。公子成成为相,封号安平君;李兑成为司寇。
当时惠文王年幼,公子成和李兑实际上专权。公子章失败后,投奔主父,主父接纳他。公子成和李兑因此围攻主父的宫殿。公子章死后,公子成和李兑商议说:“因为公子章的原因,我们围攻主父;一旦解除兵力,我们将会被消灭!”于是决定围攻主父,发布命令:“宫中的人若敢后退者,就将处死!”宫中的人全部出来。主父想要出去却无法,又没有食物,只能抓小鸟来吃。过了三个月,因为饥饿而死在沙丘宫中。主父身亡后,发丧通告各诸侯。主父最初立长子章为太子,后来得到吴娃,深受宠爱,让她居住数年不出。后来生了儿子何,就废除太子章而立何为太子。吴娃去世后,主父感到悲痛;由于怜惜从前的太子,又想要共立两位王子,因此犹豫未决,导致乱局的发生。秦楼缓被免去相位,由魏冉接替。
公元前294年,秦在解战中击败了魏的军队。
公元前293年,韩公孙喜和魏联军进攻秦。穰侯荐左更白起给秦王,以取代向寿率领军队。结果在伊阙战役中,白起击败了魏和韩的军队,斩首24万敌人,俘虏了公孙喜,同时夺取了五座城池。秦王任命白起为国尉。
秦王给楚王写信说:“楚国背叛了秦,秦将率领诸侯伐楚。希望你能激励士卒,让我们共享战争的乐趣!”楚王为此感到苦恼,于是重新与秦和亲。
公元前292年,楚襄王从秦迎娶新妇。
臣光评论说:“秦国的无道何其深重,杀其父而劫其子;而楚国的不争,忍受其父之辱却与仇敌结婚!唉呼!如果楚国的君主真正得道,臣下真正得人心,那么秦虽强大,也难以屈服于其下!荀卿善言之曰:‘夫道,善用之则百里之地可以独立,不善用之则楚六千里而为仇人役。’所以君主不务得道而广有其势,这正是危险的原因。”
秦国的魏冉因病辞去职务,由客卿烛寿接任为丞相。
公元前291年,秦发动对韩的战争,在宛城取得胜利。
秦烛寿因故辞去丞相职务。魏冉再次成为丞相,并被封为穰侯,领有穰和陶地,称为穰侯。另外,魏国封公子市于宛,公子悝于邓。
公元前290年,魏国占领河东地区四百里,韩国占领武遂地区二百里,均划归秦国。魏芒卯从这时开始以欺诈手段受到青睐。
公元前289年,秦国的大良造和客卿错伐魏,一直进至轵,夺取了大小六十一座城池。
公元前288年,秦国再次伐魏,取得白起和客卿错的支持,成功攻克城池,总数达六十一座。
在冬季的十月,秦王自称为西帝,派遣使者将齐王封为东帝,意图联合共同攻伐赵国。苏代从燕国前来,齐王问道:“秦派遣魏冉来致封帝,你认为应该如何?”苏代回答:“愿王接受这个封号,但不要自己称帝。如果秦自称帝,天下会安之,而王如果再称帝,将无后继。如果秦自称帝,天下会反感,而王如果不称帝,将能够争取天下的支持,这是一大利资。而且,与其伐赵,不如释放帝号,以得到天下的期望,然后出兵攻伐桀宋。如果宋投降,那么楚、赵、梁、卫等国都将感到惧怕。这样,我们既能以名义尊秦,又能让天下憎恶秦,这就是所谓以卑为尊。”齐王听从了这个建议,称帝仅两天就又恢复为王。十二月,吕礼从齐国回到秦,秦王也放弃了帝号,重新自称王。
秦国攻打赵国,夺取了杜阳。
公元前287年,秦国进攻魏国,攻克了新垣和曲阳。
公元前286年,秦国的司马错攻打魏国的河内。魏国献出安邑以求和,秦国将其居民返还给魏国。
秦国在夏山击败了韩国的军队。
宋国有一只雀生长在城陬。史占之说:“吉祥。虽然小巧,却生出巨大的气势,必将称霸天下。”宋康王感到高兴,兴兵消灭了滕国,进攻了薛国,东征击败了齐国,夺取了五座城池;南征击败了楚国,占领了三百里土地;西击败了魏国的军队。他与齐、魏为敌国,更加坚信自己能够称霸。为了迅速实现霸业,他射天、笞地,斩社稷(祭祀用的神坛)并将其焚毁,以显示对神明的威服。他在室中进行长时间的狂欢之宴,室中的人呼喊“万岁”,堂上的人回应,堂下的人也跟着回应,门外的人同样回应,一直传到整个国家,没有不呼喊“万岁”的。天下的人称他为“桀宋”。齐湣王兴兵伐宋后,宋国民溃散,城池无法守卫。宋王逃到魏国,最终在温地死去。
公元前285年,秦王与楚王在宛城会面,与赵王在中阳会面。秦蒙武攻打齐国,夺取了九座城池。
齐湣王在灭掉宋国后变得傲慢,南侵楚国,西侵三晋,意欲并吞两周,称帝为天子。狐唅正提议,遭到檀衢的斩杀;陈举直言,被东闾杀害。燕昭王日夜悉心照顾人民,国家日益富庶。于是,他与乐毅密谋伐齐。乐毅说:“齐国是霸业的残余势力。虽然地势广大,人口众多,但不容易独力攻克。如果王陛下想要伐之,不如联合赵、楚、魏。”于是,燕王派遣乐毅去联络赵国,另外派遣使者联络楚、魏,同时让赵国通过秦国来吸引他们伐齐的利益。各诸侯因为齐王的傲慢暴虐,纷纷争相合谋,与燕国一同伐击齐。
公元前284年,燕王发动军队,任命乐毅为上将军。秦国的尉斯离率领军队与三晋的军队会合。赵王将相国印交给乐毅,乐毅统一秦、魏、韩、赵的军队进攻齐国。齐湣王动员国中的人民抵挡,发生在济西的战役中,齐军溃败。乐毅回师秦、韩,分魏的军队侵略宋地,派遣赵的军队占领河间,亲自率领燕国的军队,向北迅速推进。剧辛说:“齐国虽然庞大,而燕国较小。我们依靠诸侯的帮助击破了他们的军队,现在应该及时进攻他们的边城以增强自己,这是长远之计。如果现在过而不攻,以深入为借口,对齐没有损害,对燕也没有益处,反而结下深仇,以后必然会后悔。”乐毅回答:“齐王以功矜能,谋略不及下,废弃贤良,信任谄谀,政令苛虐,百姓怨愤。现在他的军队都溃败了,如果我们能够乘胜追击,他的百姓必然会叛变,发生内乱,那么齐就可以攻取了。如果不趁此机会,等待他们悔过之后,纠正错误善待百姓,那么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于是乐毅率领军队深入敌境。齐国民众纷纷溃乱失措,湣王出逃。乐毅进入临淄,取得宝物和祭器,献给了燕国。燕王亲自到济上慰劳军队,行赏赐,封乐毅为昌国君,并派他留下来处理齐城尚未归附的问题。齐王逃亡到卫国,卫君为他腾宫室,称臣与他共同宴饮。齐王不屈从,卫国人侵犯了他。齐王去投奔邹、鲁,态度傲慢,但邹、鲁不肯内附,于是他继续逃往莒。楚国派遣淖齿率军前来援救齐,因而被任命为齐国相。
淖齿想要与燕国分割齐国的土地,于是执掌湣王,责问他说:“千乘和博昌之间,方数百里,血雨沾衣,王知晓吗?”湣王回答:“知道。”淖齿接着说:“赢和博之间,地裂到泉边,王知晓吗?”湣王回答:“知道。”“如果有人在宫阙之间哭泣,你去寻找却找不到,一旦离开却能听到哭声,王陛下知道吗?”湣王回答:“知道。”淖齿说:“天上下雨血沾湿衣衫,是天告诫;地裂开到泉水边,是地告诫;有人在宫阙之间哭泣,是人告诫。天、地、人都在告诫了,而王陛下却不知道接受教训,怎能不受到惩罚!”于是淖齿在鼓里弑杀了湣王。
荀子在他的论著中评论说:国家是天下的利势。如果得道以维持国家,那么将会安宁、荣耀,是美好的源泉。如果不能得道以维持国家,那么将会面临危险、累赘,有时甚至不如没有国家。及至危亡之时,国家如同被一个普通人所索求,是不可得到的。齐湣王和宋献王就是这样的例子。所以,治理国家者要以义立国而为君主,以信任为立国的基础而为霸主,以权谋之智谋立国而为亡国者。
挟带国家以呼唤礼义之风,而不以伤害为手段。行一次不义之事、杀害一个无辜之人,却能夺取天下,仁者不会这样做。抚养国家就如扶持心脏一样,固若岳峙。对于国家之事,任用以为之的人,是选择义士;设立在国家刑法之中的规章,是设立义法;国家的最高领导者,率领群臣并以义志引领他们,是表现义志。这样一来,上方以义,下仰而为之,这就是綦定。綦定了国家,国家稳定了,天下也就稳定了。
所以说:以国济义,一日而告翻,汤、武就是这样做的。这就是所谓的义立而为君主。虽然德行尚未达到,义理尚未完善,但是天下的基本原则已经表露出来,刑罚和奖励已经诺言信守于天下,臣民们都明白其中的要旨。政令已经制定,即使看到了个别的利弊,也不欺骗百姓;盟约已经确定,即使看到了个别的得失,也不欺骗盟友。这样一来,国力强大城池坚固,敌国畏惧;国家一统綦明,与其他国家建立了信任。即使处于偏远之地,威名传动天下,如同五伯一样。这就是所谓信守立国而实现霸业。
若是挟带国家以谋求功利,不注重张扬其义,只求得利,内部则不惜欺骗百姓以谋求小利,外部则不惜欺骗盟友以谋求大利。内部不修正其自身存在的问题,却时常希望别人有问题。这样一来,臣下百姓对上面皆以欺诈心态相待。上面欺骗下面,下面欺骗上面,这就是上下之间瓜分的结果。这样一来,敌国对其不重视,盟友对其猜疑,权谋频行而国家难免危险削弱,綦城虽在,却最终亡国。这就像齐湣王和薛公一样。
因此,强国齐并非以修正礼义为目标,也不是以根本的政治教育为目标,更不是为了一统天下,而是不断用结盟外交来达到其目的。因此,强国的强势,南方足以破楚,西方足以诓骗秦,北方足以击败燕,中原足以扶持宋。然而当燕和赵兴兵进攻时,就如振槁一般,而个人身亡,国家灭亡,成为天下的大祸害,后世对其恶行必将追究。这并非他有其他原因,唯一的原因就是他们没有遵循礼义而只追求权谋。
这三者,是明智君主所慎重选择的,是仁德之人所要努力实现的。明智的君主通过善于选择来掌握臣民,不明智的君主则会被臣民所掌控。
乐毅听说昼邑的王蠋德才出众,便令军中在邑的周围画出三十里的禁区。派人邀请蠋,但蠋拒绝前来。燕国人说:“他不来,我们就屠杀昼邑!”蠋说:“忠臣不为两君效命,忠贞的女子不更换两个丈夫。因为齐王不听从我的劝告,所以我退隐在野外务农。国破君亡,我无法生存,又不愿以军队劫夺,我宁愿不义而死,胜过苟延残生!”于是,他经颈吊于树枝,自行挣扎而死。燕军乘胜长驱,齐城纷纷望风而溃。乐毅整顿燕军,禁止侵掠,寻找齐国的逃亡者,并以礼相待。他宽养赋税,废除暴政,修复旧有的政治制度,齐民都感到欣喜。
然后,他派遣左军渡过胶东、东莱;前军沿太山东行至海,占领琅邪;右军沿河、济,驻扎在阿、鄄以牵制魏军;后军沿北海平抚千乘;中军占据临淄以镇守齐都。他在郊外祭祀桓公、管仲,表彰贤者的功绩,封王蠋的坟墓。齐国人民中有二十多位侯爵,百余人被封赏于蓟。在六月之间,攻下齐国七十余城,全部建为郡县。秦王、魏王、韩王在京师会盟。
69書吧
三十二年戊寅,公元前二八三年,秦、赵在穰会盟。秦攻克魏的安城,军队一直到大梁而后返回。
齐国淖齿发动叛乱,湣王的儿子法章改变名姓,成为莒太史敫家的佣人。太史敫的女儿看到法章的容貌,觉得他非同寻常,于是怜悯并常常私自供给他衣食,并与他私通。贾是湣王的孙子,失去了湣王的踪迹。他的母亲对他说:“你早晨出去晚上回来,我就倚着门望;你傍晚出去不回来,我就倚着闾望。现在你为王办事,王逃走了,你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你还能回到哪里去呢!”王孙贾于是进入市中大声呼喊:“淖齿乱了齐国,杀了湣王。有人愿意与我一起讨伐他的,就赤裸右臂!”市中的人跟随者有四百人,一起攻击淖齿,将其杀死。于是齐国的亡臣们相互寻找湣王的儿子,准备立他为君主。法章因为害怕受到报复,过了一段时间才敢自称,并终于被立为齐王,守卫莒城以抵御燕国的进攻,并在国内宣布:“王已经在莒城登基了!”
赵王得到楚和氏璧,秦昭王想要这块璧,提议以十五座城来交换。赵王不愿意给,因为害怕秦国的强大,同时又想给,因为担心被欺骗。他向蔺相如请教,蔺相如回答说:“秦以城求璧而王不同意,我方面处于劣势;我与之璧而秦不给我城,也是劣势在秦。两种策略中,宁可答应以让秦吃亏。臣愿意带着璧去,如果秦不给我城,臣请保全璧然后回来。”赵王派他前去。相如到达秦国,秦王并无意归还赵城。相如便以欺诈手段哄骗秦王,成功夺回璧,派遣随从携带,趁机回到赵国,自己则留在秦国等待处分。秦王认为相如忠良无辜,礼遇他并将他送回。赵王任命相如为上大夫。
卫国嗣君去世,由他的儿子怀君继位。嗣君喜欢察觉微小之事,有一个县令床褥破损,嗣君得知后便赠送了他一张床。县令大为惊讶,认为君主如神明一般。又派人过关市,贿赂他们以金子,然后召回关市,询问是否有人给你金子,你要送回去,关市感到非常害怕。他还喜爱泄姬,对她的宠爱如同对耳朵一样珍贵,但担心因过分宠爱而被她阻碍,因此采取怀疑轻薄的策略,将其与另一位魏国的妃子平等对待,称之为:“以此相互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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