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边萧何正想法子差人前去告知刘季,刘季那边呢还在与卢绾商议求盗的人选,刘季毫不避讳地说出了自已的想法,他属意的人选就是樊哙,而不出他所料,卢绾对此事坚决反对。
“大哥,某没有别的意思,纯纯是为你着想,樊哙那厮性情暴躁易怒,在您游历之前就多次惹祸,若不是您上下使劲,他早就吃上官司了。这几年您外出游历,他毛病还是一点没改,气死了他父亲,让他做求盗,那......”卢绾最终还是没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刘季才不信他那什么不带私人恩怨,全为自已着想的鬼话,樊哙确有许多毛病,但也并非如卢绾所言那么不堪,起码有一点,这整个泗水亭就没人比他强。
为了让自已的创业小团队内部不出现隐患,刘季还是耐着性子给卢绾解释,虽然他明白这基本上无用。“卢绾啊,你和樊哙,都是某的兄弟,某有多信任樊哙,就绝不会少一份信任与你。你说,你不愿做求盗,某也依了你。可这个活儿他总得有人来做吧,樊哙莽是莽撞了一些,但他的勇猛无畏也是咱泗水乡中数一数二的。你不让他做,完了人新亭佐来直接安排他的人,那这泗水亭是某说了算还是人家说了算。”
一番唇舌下来,刘季是口干舌燥,他的耐心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要是卢绾还转不过弯儿来,当了两年多游侠,他也颇懂些拳脚。
卢绾听后沉默良久,也不知是想明白了还是害怕刘季要锤他,最终同意:“大哥说的是,是我有些小肚鸡肠了,大哥做主即可。”
这榆木脑袋,见卢绾这边搞定,刘季接下来又与其商量亭卒的招募。卢绾认为亭卒应该在就近几天招募完成,反正这个职位也不用抛家舍业,顶多算个副业,应该会有很多人来应募,到时候也好挑选。刘季基本赞同,于是二人决定明日就找各里里正,让他们帮着找一下。
“这,万一他们夹带私货,只挑自家子侄,如何处理?”卢绾仍有些忧虑,但这又不能一家一家跑,而且挑选亭卒不经过里正,日后也不好见面。
刘季闻言冷笑一声,双手抱胸:“来呗,不怕死就往里塞。这份钱粮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看刘季这样,卢绾也不再问了,对方心里应该有数。
对于卢绾的担心,刘季也想过,不过泗水亭最近事情比较多,还有两件命案以及最棘手的,前楚余孽。以他对那些里正的了解,多半不会让自已人来趟这份浑水。
商量好后,刘季见天色也不早了,起身准备离开,卢绾则同样起身相送。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门口,刘季不时回头和卢绾说话,没注意前面。“嘭”的一声,刘季感觉自已好像撞到人了,回过头来,却看见了樊哙。
刘季走后,樊哙将摊子收了把自已关在屋里,他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懂什么道理,他只知道刘季拿他当兄弟,平时没少接济自已。自已不识字,也帮不了刘季太多,放眼望去,也就是这一把力气还拿得出手,刘季出外游历自已没能跟在他身边,这次人家主动相邀,自已却拒绝,这。“做人,就应当知恩图报。”
想起父亲临终时的嘱咐,樊哙下了决心。
此刻站在刘季面前,樊哙来之前想说的话却一时都说不出来,只是涨红了脸。刘季见他这副样子哈哈大笑起来,用力拍拍他的肩膀,摆手不是拒绝,而是你无需多言。而樊哙看着刘季身后的卢绾,撇了撇嘴,不情愿的上前:“多谢,多谢你在季哥面前举荐我。”
卢绾:“啊?我,我吗?”
“哎好了好了,既然事情解决了,那就各回各家,某也要回去吃饭了。”刘季连忙打断,这不能再让他俩搁着聊了,不然就露馅儿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刘季感受着傍晚微凉的风,看着路边的田亩,此时已是春耕时节,饶是现在依旧有人在辛勤地在田间耕耘。但在这个靠天吃饭的时代,哪怕你一年到头都扑在田里,收成如何还是要靠老天爷点头。
哪怕是一年到头风调雨顺,收获颇丰,粮食也不属于你。在刘季记事起,他们这片地方还归楚国管,每年粮食一下来,就有官吏像蝗虫一样蜂拥而至。饶是刘季家颇有一些田产,但因为是雇人耕作,等交完各种税一家人也就勉强吃个半饱。
秦刚灭楚的几年,交的税就不比以前轻,但那几年收成还行,自家还能有余粮给两个哥哥换爵位。本指望天下一统税能轻点,可谁知等自已成人之后,税是一年比一年重,前两年说是皇帝陛下修陵寝,又加收了不少。跟着自已混的那些家伙,大半都是面黄肌瘦,刘季没少往家里偷吃的带给他们。
“都不容易啊。”感叹一声,刘季继续往前大步流星地走。
回到家里,父亲许是被大哥二哥接去吃饭了,只剩自已一个人。想起大嫂做的饭,刘季就忍不住砸吧嘴,大嫂做的饭是真的香,不光自已爱吃,那帮老兄弟们也爱吃,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不让吃。
看着天色,父亲今日应该是不回来了,反正有两位兄长,自已也不用担心,于是刘季走上去打算关紧院门睡觉。刚走至门前,刘季抬眼看着不远处似有人影正往这边来。“都这会儿了,还有父亲的朋友上门吗?算了等会儿给他说家里没人,大人不在。”
如是打算着,刘季也不急着关门了,就在那坐下,时不时搓搓脚底板,手里捡根树枝搁地上乱画。
萧胜此时是越走越气,他不理解叔父为何非要让自已来给一个痞子报信,更让他不理解的是,那一向沉稳谦逊,轻易不与人争执的叔父,竟为了这个痞子无赖不惜和左尉交恶。
萧胜是萧何的堂侄,是萧何大哥的儿子。对于萧何,萧胜的敬意胜过自已的父亲。在他的印象里,家中之人对于这位叔父都是十分信服,自家的祖父身体不好,家中大小事务都是由他的父亲和几位叔父处理。
自已的父亲每次遇到无法抉择的事时,就会与萧何叔父商议,由他来做决定。这几年更是将家中事务全权交于其手,在萧何的带领下,萧家在沛县的势力也越来越壮大。在萧胜眼中,这位叔父似乎从未做错过决定,他的每一步都好似经过深思熟虑,永远都是那么有条不紊。
萧胜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和叔父一样的人,成为他那样的智者。但这次,他实在是无法理解,不光是他,家里不少人包括他的父亲也同样如此,这怎么看都是一次错误的投资。
想着想着,萧胜抬头一看已经到了,望见门内那个席地而坐的家伙,应该就是那个刘季。
在萧胜观察他的时候,刘季也早就注意到了他。看着那小子一脸“就这?” 的情,刘季就莫名有些烦躁,你小子看不起谁啊。
“你是哪家的小子,某阿翁不在,明天再来吧。”说完刘季就准备关上门回去睡觉,可发现这小子跟没听见一样。“哎你怎么回事,某不都说了吗阿翁不在,有什么事明天再来,你是听不懂还是听不见?”
萧胜忍着不发作,他有涵养,与这等乡野无赖才不一般见识。双手作揖微微弯腰下拜:“想必您就是刘亭长了。小子萧胜奉叔父之命来拜见亭长。”
这下刘季明白了,连忙把萧胜往屋里请,不过用连拉带请或许更准确一些。“哎呀原来是萧大人的子侄啊,来来,里面说话。”
萧胜眼睁睁地看着刘季那双沾着尘土和污垢的手扯住了自已的袖子,在上面留下了自已的印记。“泼贼住手,我的衣裳!”他此刻的心都在滴血,就算他家家底殷实,但,这是刚做的呀!
这厮的力气还不小,刚刚自已想用手挡开他,结果......是自已大意了。真是越想越气,想他萧胜也是萧家年轻一代数一数二的,又得叔父时常点拨,本该在县上一展拳脚辅助叔父,如今却沦落到为一乡野地痞报信,最关键他还。真真是岂有此理。
“且住且住,刘亭长”“还叫什么刘亭长啊,某长你家萧何叔父几岁,便也以叔父称呼即可,岂不亲近?”刘季听到是萧何的侄子,直接顺杆往上爬,论辈分攀起关系来了。
你是谁的叔父,你也配!听到刘季的话后,本来就心有不满的萧胜更加是怒火中烧,少年人藏不住事,有点情绪就全挂脸上了。
刘季是一览无余,暗自偷笑,他就是故意的,谁让这倒霉孩子一见到自已就拉着张臭脸,一副在下不幸也的样子。
萧胜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多待了,赶紧把叔父交代的事处理了,早说完早回。于是接下来,他在保证刘季能听清的前提下(不然那泼贼又要借题发挥了)用最快的语速交代完了今天县堂上发生的事,包括萧何为了刘季与东阳蠡针锋相对。
“事情就是这样,叔父嘱咐胜一定要转达到,哦,叔父还让胜代为转达刘,刘叔父。”为了不让刘季抓到话柄萧胜也是豁出去了。“新任泗水亭佐叫东阳毋,是左尉的侄子。还望刘叔父早做准备。”
说完向后撤一步,顺便让自已的衣袖从刘季手里解放出来,接着不给刘季开口的机会,直接抢先道:“天色已晚,小侄还要赶路,失礼之处请叔父恕罪,告辞。”
说到最后,萧胜声音因为激动都有些颤抖,终于结束了!!!!!
说完一个华丽的转身后,接着就是那略显狼狈的步伐。哪知还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恶魔低语,浇给~错了错了,是这样的。“贤侄留步。”然后就被硬控。
刘季快走几步赶上,又拽着萧胜另一只袖子,就把他往院里拉。萧胜是欲哭无泪,算了算了,反抗不了就享受吧。
刘季拉着他进了院里让他先等会儿,自已进屋取个东西。萧胜本打算乘这个机会跑了,但这样做又很失礼,若是这家伙小心眼儿说给叔父,那可就不好办了。
趁这点时间,萧胜借着微弱的亮光观察着刘季家的布置,别说,这不讲卫生的地痞家里还挺大,而且听说他还有两个兄长已经分家住了,也是他家的田宅。“难怪一路上打听没人不认识他,原来还有点势力。”
直到现在,萧胜都不认为刘季有真本事,只知道啃老罢了。
不一会儿刘季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吊麻绳穿着的秦半两,看上去有个百钱左右。他不由分说就把钱塞到萧胜手里:“这点拿着,过来一趟这路也不短,别给你家大人说。”
你TM,搁着哄孩子呢!这钱拿的,萧胜第一次觉得自已亏大发了。这直接导致他离开时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
刘季站在后面一脸慈祥,嘴里还念叨着:“好孩子啊,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离开刘季家时天色已经黑了,萧胜走在路上,他倒是不担心一个人回家,反正跟叔父说好会有人来接自已的。萧胜闷头往前走,直到被一阵“嗒嗒嗒搭搭”的声音阻止,抬头一看,一名身穿官服的男子驾着一辆驴车停在他面前不远处。
叔父?!竟是他亲自来的?萧胜连忙振奋精神快步过去,拜到:“叔父公务繁忙,胜何德何能劳叔父来接,吩咐家中仆从即可。”
此刻天已经黑了,唯一的亮度来自天上那轮明月,萧何依旧是那副平淡如常的样子,许是没吃夕食,身后的布包里还装着几只墩饼和水壶。见到萧胜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让他上来,接着驴车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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