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墨等闲不会发火,她陡然发火几个婆子都被吓住了。
其中一个婆子自持自己年长,不服翠墨一个毛丫头呵斥她们,就顶嘴道:“姑娘何必生气,我们说的也不过是实情罢了。这林家就是没薛家富贵,我们也没乱说什么。”
院里的动静这么大,三位姑娘住在一起,身边的丫鬟婆子都听见了动静,只是在后面偷看,有的在游廊上瞧热闹。
侍书听见了动静,也出来瞧了,来到翠墨身边。
只见翠墨对着几个婆子冷笑一声:“眼皮子浅的东西,只看得见金玉之物。薛家乃皇商,又是紫薇舍人之后,自是富贵非常。但人林家也不差,五代列候之家,林老爷又是巡盐御史,管着盐政,一年经手的钱银百万千万的,是我们这些人能知道的?只是读书人家清贵,不喜金银,所以显不出来。你们也不想一想,能跟我们国公府这等人家做亲的,哪家说出去没点来历?你们这样碎嘴,惹出是非来,得罪了亲戚,且看太太、奶奶们饶得了你们!”
那几个婆子讪讪的,但听了翠墨的话,又觉得有道理,能跟咱们国公府做亲的,定然都是富贵人家。
只是刚才顶嘴的那个,觉得自己被扫了面子,依旧死犟着道:“姑娘说得是有理,可是大家都这么说,难道大家都是眼皮浅,只有姑娘是个有见识的不成?”
翠墨被嘲讽了,也没有生气。她直身站立在那儿,就那气势就输人。
“我虽然没什么见识,也知道人云亦云的道理,大家都这么说,事情就是对的吗?且不说对错,我们身为国公府的下人,私下里说亲戚家的闲话,被亲友听见了,丢的是我们国公府的颜面!”翠墨这么厉声厉色的话语,让几个婆子不敢再争辩。
翠墨也不是要将薛家跟林家做出个比较出来,这也不是她这个小丫头能做的,所以就转了话头,只抓这些婆子说主家亲戚闲话儿这一错处。
这次是翠墨有理,但翠墨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见几个婆子讪讪的,声气就柔了下来:“平日里妈妈们做活辛苦,闲时聊聊也是正理,但也要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见她声气柔了下来,几个婆子就着台阶就下了。
“姑娘说的是,之后再也不敢了。”
见着几个婆子认了错,侍书这个大丫鬟就道:“知错就行,日后不可再犯。”
结果婆子连声应了,臊眉耷眼的离开了。
见热闹没了,大家都散去。
侍书问翠墨:“今儿个怎么了,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平日里这些婆子碎嘴的话还少?”
翠墨道:“姐姐当我想发火,只是院子里的下人越发碎嘴了,若不一次性将她们压下去,只怕日后什么话都敢说。我前儿个还听见,有人说院里三个姑娘的闲话,就是我跑慢了,没抓住人,不然就交给琏二奶奶收拾了。”
侍书这才知道,翠墨为何这么生气,原来跟自家姑娘有关,就进了屋子将事情跟探春说了。
翠墨这一次发这么大的火,实际上都是虚的,她心里根本没多生气。荣国府的下人,从根子里就坏了,别说客居的亲戚,就是主人家的闲话也敢说。
但是这些人说话没个把门的,什么刻薄的话都说得出口,家里的几个小姐,都被说了闲话。
在这古代生活久了,翠墨才明白名声的重要性,这些婆子这样碎嘴,不将她们的气焰压下去,日后怕什么话都敢说出来。
这一次的震慑还是有些用的,其他院子的下人私下里嘀咕林家姑娘跟薛家姑娘,三春的院子倒是没有人敢再说了,至少明面上是没有敢说了。
这一次大家也知道了,三姑娘身边的翠墨虽然为人温和,但也不是个没脾气的。
翠墨这一番话传了出去,贾母知道了,就对鸳鸯道:“这个丫头是个好的,你将我库里那粗笨的金镯子赏她一个。”
鸳鸯明白,老太太是奖赏翠墨维护了林姑娘的颜面。
王夫人那边听见了,心里也没觉得生气,翠墨那一番话,既捧了林家,也捧了薛家,更抬起了自家国公府的架子。而且,王夫人也不喜欢爱碎嘴的下人,因此倒觉得这个丫头也不错。
丫鬟好,主子就差不了,因此王夫人觉得探春也是个好的,对探春温和了几分,还破天荒的找探春说了半响话。
探春从王夫人那儿回来,脸上有掩盖不住的喜气。这一次去太太那儿,太太还给了她一套头面,说明她入了太太的眼。
探春自小就是个聪慧的,身为女子她不能像男人那般建功立业,唯一能期待的就是日后找个好人家,嫁人生子后,好好教导孩子,日后得了功名,她也算是熬出来了。
身为庶女,她的前途姻缘都在嫡母手中,因此她才会讨好王夫人,处处殷勤小心。只为了王夫人日后能在她的婚事上用点心,不说找个多好的,只要不是个外面光鲜内里腌臜的就好。
探春在这个府里,她最羡慕的不是从太太肚子里出来的宝玉,而是贾环,没有别的原因,只因贾环是个男儿。
探春时常想,都是赵姨娘生的,一母同胞,为何自己不是个男儿身?
最令探春生气的是,弟弟贾环是个男儿,每日里不思取建功立业,好好读书,反倒招猫逗狗,荒废年华。
翠墨捧了茶来,探春喝了茶,对着侍书、翠墨欢喜道:“这些年来的坚持,我总算是入了太太的眼了。”说着便红了眼眶。
翠墨与侍书也红了眼眶,她们自小伺候探春,自然知道探春的苦楚。探春聪慧,又是个早熟的性子,夹在生母与嫡母之间,没过个几天舒心日子。
嫡母对她连面子情都少,虽然不打不骂,但真的就跟眼里没这个人一样。
生母赵姨娘心里更在乎弟弟贾环,对她这个亲生女儿也没多好,给探春惹来不少的麻烦。
自从入了王夫人的眼,探春就越发亲近宝玉、宝钗了,远着赵姨娘跟贾环。
翠墨也不好评价探春远着赵姨娘亲近王夫人的做法好不好,只觉得探春小小年年就要思索这些实在可怜,贾府里面的这些姑娘小姐,虽然金尊玉贵锦衣玉食的养着,实际上说起来还不如她们这些丫头。
作为一个丫鬟,翠墨都能存出几百两银子来,探春一个小姐,私房钱连十两都没有。赵姨娘时常来打秋风,要布料,要首饰,探春不给就闹腾,哭骂探春是从自己肠子里爬出来的,却攀高枝眼里只有太太,说话十分难听。
探春手的头面首饰都是有数的,不能换成钱财。每个月的月例银子还要打赏下人,因此探春这个千金小姐,还真的不富裕。
翠墨心想,这古代的女人真难啊!不论是千金小姐,还是贫家丫头,都各有各的难处。
还是前世好,女人也不用依靠他人过活,有手有脚能找着工作,至少养得活自己。现如今的女人,能养活自己的真的少。是古代的女人比不上现代的女人吗?不是,是这个世道的错。
这府里能干的女人不少,王夫人、王熙凤、平儿……这些拉出去,哪个不是一等一的伶俐人,就连邢夫人这个悭吝的将军夫人,曾经也是撑起一个家,教养弟妹的好姑娘。
都说邢夫人悭吝,是个爱钱如命上不了台面的,但是贾赦这个大老爷不给她体面,自己又没个儿女,邢夫人觉得日后没有依靠,不抓着钱能怎么办?
翠墨摇摇脑袋,把杂七杂八的思绪都抖干净,说起来她比邢夫人还惨呢?一个没有自由的奴仆,竟然心疼上主子了?真真的好笑。
翠墨思索着赎身,但现如今她年纪小,也不是赎身时候,不如等到二姑娘出嫁后再做打算,那时候荣国府已经寅吃卯粮了,用不着那么多的下人,也好赎身出去。
探春时常要去王夫人那里尽孝,翠墨跟侍书跟在探春身边也听了几耳朵,也知晓了一些眉眼高低。
王夫人是个有能为的,荣国府名义上是王熙凤管家,但是王夫人将她拿捏得死死的,大小事情王熙凤不敢擅专,就跟个大管家一样,做主的还是王夫人。
三春之中,说起来还是探春更出众一些,迎春性子懦弱,有些逆来顺受,连自己屋里的下人都管不住,惜春年纪小,现如今的性子就有些冷清,但也有小姐脾气,屋里的下人不敢怠慢她。
探春虽好,但比起薛林二人来说,就差了一些,她比黛玉差些才情,比宝钗差些圆滑。翠墨平日里跟在探春身边,也常见薛林二人,若说欣赏和喜欢,翠墨是喜欢林黛玉的,黛玉虽然有些清高,但待人真诚,有些小性子,但平日里说笑,哪个小丫头说错了话儿,她也只是说几句嘴,性子过了,这事儿也过了。
薛宝钗更为圆滑,跟她相处起来就不会不舒服,但就是因为过于圆滑,就少了几分真,也不能说她不好,她是典型的“好女人”,贤惠大方,长得漂亮,管家理事样样在行,差的就是身份。
69書吧
这些小姐们,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性子,就如同百花一样,各有各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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