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狂风,刮碎半树枯黄,剥落满地斑驳。狂风过后,也许是乌云密布,也许是电闪雷鸣。
但终将有一束光,穿透黑暗,所向披靡。*
入夜之后,白倾卿辗转反侧,一宿都在七零八落的风声里,沉沉浮浮。陆辰的呼吸,陆辰的触摸,陆辰的冲动,时时隐现,缠绕在周围,不肯稍离。
沉入梦里,是颈间温柔的舔抵,惊醒之后,是耳畔温热的呼吸。恍惚中,被冰冷的手按住,又被干燥的手触碰,睁开眼,被泪水模糊了双眼,被冷汗染湿了鬓间。
倾卿不敢再合眼,盯着窗外乱舞的枝丫,摒除纷纷扰扰的画面,呆愣愣等天明。
一叶知秋。
一场狂风,刮碎半树枯黄,剥落满地斑驳。
倾卿午饭随便扒拉了两口,趁着别人都忙着吃饭刷碗,一个人跑到校外的过街天桥上吹风。说是吹风,也是为了躲清净。在家要掩饰情绪,不能让妈妈知道,到校又顶着朋友的关注,不想让她们担心。
但有些事情,谁都帮不上忙,她得缩在壳里,自已静静想清楚。
昨天在小屋,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地感受到男女之间的差异。学校有生理卫生课,但是没有老师讲解,发本书下来就算圆满完成任务。因为女孩子的害羞,她只随便翻过几页,对青春期男女生的差别一知半解。
她自已的身体正在发育,又对世界另一部分人群的兴趣缺缺,所以她所知有限的那部分全是女生的。
而对于男生所有的空白,仿佛一夜间全被陆辰狂乱而压抑的举动填满了。低沉的嗓音,坚硬的身体,不容置疑的力量,潮水般淹没懵懂的少女。最要命的是陆辰直白的欲望,让她害怕,直觉地想退缩。
她连理一理想法的时间都没有,脑中全是对于危险的警报。她心知肚明,她年龄还太小,她承受不起偷尝禁果的后果。
他要的和自已不同,他要的不是柏拉图式的恋爱。
他要的自已现在给不起,也不想如此轻易的交付出去。
但是,如果继续下去,就像陆辰说的那样,他尊重她的想法是喜欢,一旦他不想迁就了,想要强迫她,她无法全身而退。过于悬殊的身体力量,让她一点胜算都没有。
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分手,成了这个时段,唯一理智的选择。
然而,不甘,炙烤着灵魂。
一场狂风,送走阴云晦暗,吹凉狂躁热血。
站了一小时,实在有些疲累,倾卿趴在天桥的栏杆上,把头埋进臂弯。
虚伪的开端,终究会让一双慧眼看穿。温柔的过程,终归需要一些理智终结。
既然陆辰先挥剑斩情丝,那留给她的任务其实很简单,她只需要配合。从他身边退开,退回到安全的范围内。
可惜,她没办法如陆辰那样潇洒,剑斩情丝还是痛的啊!
脑中有无数条触手探入,抓着神经一拽一拽地疼,疼得连心都不由自主紧缩了几下。她捂着胸口蹲下来,谁说只有恋爱的时候心会悸动,明明失恋的时候也会。不过是一个甜蜜,一个痛苦罢了。
她默默感受了一会儿痛苦,任由眼泪滚滚而下。她的心疼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从眼睛里流出,总好过积蓄在心里。
身后有人经过,脚步声去了又回,终是在她身后停步。
倾卿没理,只是放缓了肩膀抖动的幅度,想着等人自已识趣地走开。
轻柔的语调响起:“你是六中的学生吧?”
倾卿定了定神,压下所剩不多的泪意,肩膀彻底不颤了。
这声音有点耳熟,她想。姐姐,你简直是多此一问,我穿着六中的校服呢,不瞎都能认出来吧。
她鼻音很重的“嗯”了一声。
“那你是我的学生吗?”那个声音又问。
不幸让你猜中了,Ms. 高。她知道来人是谁了。
倾卿给自已默哀,看来这个人是打发不掉了。她使劲在衣袖上压了压眼睛,好歹算是拭干泪。
然后,欲盖弥彰地捧着脸,掩盖住脸上的泪痕和哭红的鼻头,抬眸:“是的,Ms.高。”
新来的英语老师盯着她稚嫩的脸庞,想,真是个小孩儿。以为用手挡住脸了,别人就看不出她在哭。那眼眶红得跟兔子似的,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儿,说不出的可怜。
老师犹豫了一下,问:“不好好午休,在这儿看景儿呢?”
倾卿看着老师那副我就静静等着你编的神情,心中有愧地说:“天气好,晒晒太阳。”
她不说,老师也没拆穿她:“那站起来,陪我一起吹吹风,小学霸。”
“前学霸。”倾卿无奈,只得起身和老师并排,迎风站着。幸好此刻风早就小了。
站了一会儿,倾卿说:“老师,我叫白倾卿。”
“嗯,在学校里小有名气。”老师随意答着。
倾卿很怕对方接着说有名是因为和校霸混一起,赶紧抢着说:“早不是学霸了,至少英语就学的一般。”
老师轻轻笑了一下:“别谦虚,你那叫英语学的一般吗?我看应该叫很一般吧。”
虽然您说得没错,但是您不觉得这样就把天儿聊死了吗?
倾卿看着聊天对象,尴尬地沉默了。
“看我干吗?我说话就是这么直接。”顿了一下,又说,“你可别哭啊,你那眼眶从刚才就红彤彤,火辣辣的,跟猴屁股一样,可和我没关系啊!”
行,我看出来了,您不是来安慰小的的。
“那还得是吃了辣椒的猴屁股。”倾卿自嘲道。
“行,还能开玩笑。心态挺好啊。”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说倾卿面对糟糕的英语成绩心态好,还是说哭过之后还能开玩笑心态好。
倾卿也不纠结,只是又无话可说了。
狂风过后,碧空如洗,心静如水。
倾卿凝视脚下的车流滚滚向前,汇聚在天地一线的远方,感觉郁气消散,胸怀开阔。
风轻柔地拂过她的头发,带来一句轻飘飘的话:“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倾卿以为自已听错了,扭头看着身边的人。
年轻的女老师收起尖刻的言语,也正认真地看她,不待她问,说出的话沉甸甸的:“我可以帮你。”
有得有失,有取有舍。既然分手无可挽回,那么能给予敌人最好的反击,就是重回第一。她不会让任何人看轻她!
倾卿不禁挺直了胸膛,迎风昂首:“好。”
狂风过后,也许是乌云密布,也许是电闪雷鸣。
但终将有一束光,穿透黑暗,所向披靡,带来希望。
白倾卿无疑是幸运的。她抓住了那个能化解忧伤和无助的希望,甚至没来得及留恋怅然,伤春悲秋,就被Ms.高拎进了英语教研室,成为了这里的常客。
她根据Ms.高给出的英语中考考核要求,把每天背默的单词量加了一倍,早读内容也从原来的古诗词改成了英语听力和阅读。老师形容她语法学的没眼看,那她就利用中午在校的时间,积极提问,查遗补漏。
好在Ms.高刀子嘴,刀子心,嘴上一顿狠批,手下毫不手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把倾卿原先那口千疮百孔的破锅,补了个七七八八,好歹在初三上半学期的期末,跟上了进度。
熟悉了之后,Ms.高有一次不经意提到,谈心那回,她看倾卿在桥上站了一个中午,以为小孩儿有什么想不开的要寻短见,才故意上去搭话。
倾卿默然,您还真是菩萨心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想了想,颇没眼色地说:“我们小孩儿心理没那么脆弱。还不至于因为英语成绩不好,就想不开。”
69書吧
彼时,Ms.高正忙着做期末总结,没打算论战,只“切”了一声,表示不满。
倾卿连忙狗腿地补了一句:“再说,我这成绩不是在您的谆谆教导下,提高了不少。”
Ms.高瞥了一眼手里的期末英语试卷:“你脸挺大啊,就你这成绩,不跳楼也得面壁。”
为了不让自已尊敬的人民教师失望,脸大的倾卿只好蹲在墙角埋头嗑单词,全身心投入到打地基盖大楼的搬砖活动中去。
就在倾卿被按在无涯学海里扑腾得热闹的时候,她身边的人,也都悄然发生着变化。
文静一度因为好朋友被男朋友分手的事情,和男朋友的好哥们,也就是自已的男朋友闹得鸡飞狗跳。但好歹虽然这段说起来拗口,过程也曲折,最终的结果还算差强人意。吴奇百般讨好女朋友的好朋友,得到强有力的支持,再加上自已对女朋友鞍前马后、无微不至、烦人透顶,勉强哄得美人回心转意,没被牵连。
晋俪凭借一已之力,让多方窥得机密,又凭一个眼神,把倾卿推进火坑,急得在火坑边上直跳脚,自裁的心都有了,赌咒发誓绝没背叛朋友。倾卿虽然在炎炎那里吃过一堑,但是始终不想长上这一智。可怜她一个受害者不得不反过来安慰嫌疑人,并且在嫌疑人的强烈要求下,大发慈悲地给她判了个死缓,以观后效。晋俪得了这个判决,无以为报,只能好好学习、努力写文,陪失恋的人上进、哄失恋的人开心。
何凌觞自我放逐了一段时间之后,也不再刻意避嫌,回归了正常轨道。本来嘛,一个班的同学,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从何处避起都不那么方便。很少有人知道,何凌觞避嫌避到了拳馆,每天放学就去练拳加打工。高强度的锻炼,让他的个子蹿起来不少,全班大多数人都得仰视他了,倾卿当然也只能抬头见他了。
见是能见到,只是他仿佛更加淡漠,话少,脾气也少,身上缺七情少六欲,成了行走的,行走的帅哥。少年身材挺拔,皮肤白净,面容清冷,眼神凌厉,和陆辰并称“黑白双煞”。
当然,此煞不同彼煞。何凌觞是成绩羡煞旁人,陆辰是戾气惊煞众人。
没错,陆辰又变回那个混不吝的校霸了。聚众滋事、校外打架,发泄着他过剩的精力。据说辰哥跺跺脚,大地都要抖三抖。老师们又开始发愁,七班才消停半个学期,阎王带着小鬼儿又开始躁动。不过一段时间之后,老师们提起来的心咽了一半回肚子里,校霸挑事犯浑都是课后进行的业余活动,从来不耽误正课,成绩也勉强维持住了。
当树上最后一片树叶,也禁不住时间的消磨,落下的时候,陆辰终于平静地接受了分手的事实。
他把位置换到了教室的最后一排,远离了那个让他百转千回,又爱又恨的女孩儿。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已就是人贱又矫情,明明是他提的分手,他逼着她接受,等人如他所愿的时候,他又坐卧不安,怎么都不得劲儿。
想复合拉不下面子,想分手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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