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为我好”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得我胸口疼,还得时时刻刻提防突然抡下来的大锤。*
倾卿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到红,变了又变,简直赶上川剧变脸了。她语气严肃地说:“你先走吧,我们明天再说。”边说还边移动了一小步,试图让陆辰挡住她。
陆辰不解地问:“为什么明天再说。”话刚出口,旋即自以为想明白了:“你明天又想躲着我。”
陆辰自说自话,倾卿急得眼睛都泛红了。她想转身往远离他,但是两人的自行车并排放着,连调头都不方便。
他以为她又想跑,不客气地一把拽住她:“就今天把话说清楚。”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路人的目光。
倾卿的心沉了下去。
如果男同学给她打个电话,都要被她爸刨祖坟似的追问,那眼前这位堵人表白的兄弟,马上就能被当成小流氓,享受扭送派出所的待遇。
她不能让他们碰面,但又不想对他解释他爸对她的封建管理,她怕在同学面前丢人。
倾卿狠了狠心,打算先把他气走。
“我不喜欢你。”声音硬邦邦的,一点不委婉。
“你不是说,一直躲着我不是讨厌我,是怕同学叽叽歪歪吗。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喜欢呢?”陆辰有点懵,这和他预想的大相径庭。
“谁说不讨厌就是喜欢了?”看着远处父亲阴沉着脸朝这边大步走过来,她几乎乱了分寸,毫不留情地甩开他,眉头紧锁,像赶苍蝇一样赶他,语气恶劣:“赶紧走吧,你很烦!”
爱看热闹的叔叔大爷也不比学校里的小年轻少,他们身边已经有路人开始窃窃私语,放慢了脚步,意欲围观了。
第一次表白,这么惨不忍睹,陆辰觉得没脸。他立时也来了气:“走就走,你别后悔!”
说完不再看白倾卿,也不管方向,闷头把车蹬得飞快。
夕阳在他身后摇摇欲坠。
白倾卿跟着黑了脸的父亲进家门。门还没关好,她爸就咆哮:“你和那个小子当街干嘛呢!”
“你不是看见了,他说喜欢我,被我拒绝了。”倾卿低声说。
爸爸眼睛里仿佛要冒出火来:“那小子是你同学?叫什么?我明天找他家长去!”
陆辰穿着校服,倾卿辩无可辩,但她绝不能让事情闹大,也红了眼,斩钉截铁地说:“我已经拒绝他了,你不要去找他家长,事情到此为止。”
“你还维护他!你一个女孩子,在街上和人拉拉扯扯,要脸不要!”说着扬起手打了下来。
倾卿挨了一巴掌,眼泪不受控制地在眼圈里打转,颤着声音说:“你找他家长,就势必要闹到学校去,让老师和同学都知道了,我才是真的不要脸了!”
陆辰一刻不停,骑到表哥开的酒吧时,头发被风吹乱,脸板得像棺材板儿,背后汗湿了一片。
表哥看他狼狈,先把他带进包间。
“给我来一打啤酒。”陆辰也不客气。
一听要酒,又看看这形容,表哥就明白了:“什么事儿惹着你了,心里不痛快?”
陆辰学习不好家里不怎么在乎,反正有钱有生意,等着他继承。但是对他抽烟喝酒管得挺严,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天天混日子,却没学坏的原因。平时上表哥这儿来玩儿,多是喝饮料。今天张嘴就要酒,显然有事儿。
陆辰觉得自已在那丫头面前丢脸丢到姥姥家了!人家那么烦他,他还巴巴地往上凑,真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他烦躁地搓搓脸,少年好面子,不想多说:“给不给?”
表哥知道他主意大,不想说谁都撬不动他的嘴。不过好歹还知道轻重,买醉也醉到家里头,不在外面生事儿。本想坐下陪着,但是外面有事找,只得叫服务员送了酒和菜,再吩咐人看着点他。
陆辰一个人坐着一口接着一口喝闷酒。今天栽了个大跟头,只想大醉一场。
白倾卿真是白眼狼啊,有求于自已的时候,就装得乖顺,用完了就巴不得赶紧踢开。今天她那着急摆脱他的样子,真是刺得他生疼。
他一会儿恨恨地想:又不是什么天仙美人,老子还不上赶着了!一会儿又赌气:我就是要死缠烂打,天天膈应你!
喝一口酒,天平的左边是:天涯何处无芳草!再喝一口酒,天平忽地往右一倾:小爷我还就非要掐这朵花!
喝着喝着,天平变成两个小人儿。一个小人儿跳出来说:强扭的瓜不甜!另外一个小人儿也跳着脚说:啃都没啃上一口,怎么就知道不甜!
他自已和自已较劲,没一会功夫,竟然把自已灌醉了。醉倒之前,心里的两个小人儿还打得不可开交,难分胜负。
白倾卿这天晚上很不好过。先是妈妈下班回家,看到她红肿的脸,问清原因后试图劝几句,结果他爸听了火更大,两人吵了一架。吵完了就是冷战,饭桌上谁也不说话。
她心情低落,早早写完作业上床休息。妈妈坐在她床边,拿毛巾帮她敷脸,一边敷一边心疼地掉眼泪。妈妈的眼泪把女儿的委屈全勾连出来,她枕着妈妈的腿,眼泪浸湿了衣衫。
她呜呜咽咽地说:“妈妈,我从来都没往那方面动过心思。连外人都说我品行端正,为什么他要像防贼一样防着自已的孩子?”
妈妈擦干了自已的眼泪,又来擦她的:“你爸本意是为了你好,就是太古板了,你别往心里去。”
可是,这样的“为我好”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得我胸口疼,还得时时刻刻提防突然抡下来的大锤。
这话没说出口,因为她仰着脸,看到妈妈乌黑的头发里,冒出了几根银丝。
见她不说话了,妈妈叹口气,帮她掩上被子,闭了灯。
她在黑暗里想,陆辰救过他,她得知道好歹。就算不能做他想要的那种朋友,至少是可以帮助他学习进步的朋友。但他走的时候很生气。
明天去和他道个歉吧,就说家里管得严……
算了,还是等几天再道歉吧。这段时间他爸肯定盯得紧,万一他又要送自已回家,她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应付不过来。
她在床上翻烙饼,把陆辰这个麻烦精搓扁揉圆,直翻到后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早晨,白倾卿红着一双兔子眼,陆辰顶着一头鸡窝头,在校门口鸡兔同笼了。
事情是这样的。白倾卿因为睡眠不足起晚了,等她快马加鞭赶到学校的时候,正赶上教导主任抽疯,哦不对,是抽查。她自然被逮个正着。她低着头、红着脸和眼,站到迟到的队伍里,等着挨训。
人到中年、酷爱长篇大论的教导主任刚嗖嗖嗓子,开个头,又有一个倒霉鬼撞到枪口上。倒霉鬼陆辰,不但迟到,还校容不整,不但校容不整,还宿醉!
他顶着鸡窝头,套着皱巴巴的校服,校徽早不知道丢哪了,一身酒味儿,毫不在乎地站在主任面前。面对这副尊容,主任堪堪扶住差点惊掉的眼镜,连训话的内容都卡壳了。透过厚镜片,瞪着这个出格的学生研究了良久,在内心做了自我批评,反省了应试教育的失败。沉默几分钟后,竟然大发慈悲,挥挥手,让先前迟到的同学们先回了教室。
倾卿从主任挥手的动作里,品味出一丝力不从心来。她在心里翻个白眼:主任一定是被陆辰气得失心疯,感到自已奉献终身的事业前途暗淡,不然辛辛苦苦蹲点一个早上,连话都没训完,怎么会轻易放他们一马。
和其他同学一起,快速走进楼道,倾卿刚在心头燃起三支蜡烛,准备为职业生涯受挫,也许从此一蹶不振的人民教师默哀一分钟,就听见素来斯文的主任拔高了八度:“太不像话拉!你跟我回办公室,我先给你从校容校纪抓起!”
额,教导主任不愧是教导主任,满血复活的速度令人叹为观止!
她毫不吝啬地把给主任的一分钟默哀转赠给了陆辰,附带转移过来两支蜡烛。
倾卿感叹:陆辰这回不仅是撞到枪口上,估计还要死在枪口上了!
想想,忍不住回头,陆辰正像看仇人一样死死盯着她。也许是他目光射出来的刀光太盛,连教导主任都顺着刀锋看过来,然后抬手点点白倾卿。
倾卿识相地转回头快步走,顺便不客气地掐断为陆辰的一分钟默哀,把没用完的哀悼时间过继到自已名下,还不忘薅走一支蜡,由衷感叹:这回要冰释前嫌恐怕更难喽!
第一节课,白倾卿就在“吹灯拔蜡”中度过。
再闹心,还得学习。她渐渐平复下来,只不时瞟向陆辰的座位。那座位一上午都空着。
直到午休时,同学们吃完饭,开始三三两两凑趣闲聊。
“哎,辰哥今天怎么还没回来?”一伙人围着吴奇。
六中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陆辰还是焦点人物。
“听说一直在办公室挨训。”
倾卿这边应付着炎炎对昨天放学后续的好奇,那边竖起耳朵听陆辰的消息。
“就因为迟到被主任抓了?”
“好像还没穿校服。”
大家七嘴八舌。
69書吧
“no,no,no,辰哥犯事怎么会那么简单?”吴奇光说不过瘾,还唱了起来,“没那么简单,就能找到聊得来的伴——”
唯恐听漏一句的倾卿:“……”
这一唱不要紧,歌词让吴奇来了灵感。他想,要不怎么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呢。
昨天,他帮陆辰堵了白倾卿,并且对他哥们儿自信过了头,认为辰哥出马必然所向披靡,拿下对方。
于是,他扬声,一点顾忌都没有,对白倾卿喊了声“嫂子,你今天不也迟到被主任抓了?”紧接着继续道,“你们昨天放学一起走的,今天上学又一起迟到,应该知道辰哥怎么回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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