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那样一件事,在你我之间划出一条始终逾越不了的界线。让我们只能像牛郎和织女,隔着银河遥遥相望。*
一连几天,倾卿都扑了个空。她站在小屋门口,无意识地扒拉着锁孔,和铁将军大眼儿对小眼儿。
生日宴就像一条长长的银河,把她和陆辰,隔在两端。从那之后快一周的时间里,他们很少再有交集。
不得不说,校霸并非浪得虚名,心够狠,手够黑。
倾卿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让柳依对她退避三舍,只要看到她就远远地躲开。炎炎也几乎不在班里待着,要不是还得回班上课,估计一秒钟都见不到人。那条银河也把她冷落在了安全地带。
那天晚上,更像一场单身聚会,而她们这些该出现的,和不该出现的人,都无足轻重,可以忽略不计。
生日宴上的不愉快,仿佛没发生过,没有一丝消息泄露出去。大家每每提及,说的都是包厢如何豪华,蛋糕如何气派,陆辰如何尽兴……
他就像一只大猫,在自已人面前,可以露出软软的肚皮,毫无防备。而面对敌人,展露的全是獠牙利爪,随时可以咬断对方的喉管。
很不幸,她现在也被划分到敌人的队伍里。
他以前对她有多迁就,现在对她就有多排斥。只要她想开口,陆辰要么眼神凌厉地逼退她,要么起身就走,毫不犹豫。有时候,倾卿觉得,如果自已在上课的时候,表现出想聊聊的意图,他都会把老师晾在当场。
还好她没被他的冷漠冲昏了头脑,当着全班同学不管不顾地纠缠。这样的场面光在心里想想,就令她觉得难堪和羞耻,也因此保存了自已和所有任课老师的颜面。
在学校,她实在找不到能够交流的机会,只好到这里来碰碰运气。可惜,她向来都运气不佳。
倾卿就着楼道里的灯光,凑合着温了几页书,估摸着时间不早了,只好叹着气,无功而返。
陆辰躺在床上,手里摩擦着一本书的封面,那是倾卿送他的生日礼物——原版的《简爱》。
吴奇看着他,无奈地说:“你把我叫来又不说话,光对着那本书发愣。”
陆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你也可以不用说话。家里就我一个人缺少人气儿,我就是叫你来喘气儿的。”
“唉——”吴奇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还是说,“你孤单寂寞冷,你去找白倾卿啊。文静说她天天去小屋等你。”
吴奇已经从文静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原委,也私下里找过何凌觞。何凌觞从认错态度到改造(改造是个什么鬼?纠错?他也没错。反正就是那意思,懂的都懂)情况,都是杠杠的。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其实怪不到何凌觞头上,但他欣然接受了来自哥们儿的质疑,承担了没他毛事儿的责任。帮陆辰处理了柳依,吓唬住炎炎,暂避开倾卿。这波操作别说让文静挑大拇指,就连因为陆辰,心里对他生了些许嫌隙的吴奇也挑不出一点毛病。
陆辰坐起来,翻开扉页,上面写了一行字:愿辰辰平安快乐!他盯着那几个字发呆,半天才含含糊糊地说:“我他妈心里很乱!”
吴奇听了这话,瞪圆了眼睛,张着嘴,半天“啊”了一声出来。连他自已都不明白这个单音节是表示没听清,不可置信,还是感叹。
陆辰之前无疑是自负又骄傲的,并不怎么在乎别人的眼光。他自小生活优渥,人也仗义,几乎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拱月。除了学习成绩拿不出手,其他都令同龄人羡慕。偏偏他的学习成绩并没有人太在意,用他爸的话来说,就是家里有矿,混个学历别太难看就行。
上了初中,女生们对他更是趋之若鹜,那些按部就班、规规矩矩的好学生,反而没他这个痞痞坏坏的混子受欢迎。这叫“男孩儿不坏,女孩儿不爱”。他挺乐意顺水推舟,享受女孩儿们的追捧,给自已的生活添点乐子。
直到遇见白倾卿。
倾卿是第一个令他动心的人。
这个女孩儿带着轻柔而疏离的笑意,闯入了他的生活。她善良又狡黠,柔和又倔强,敏锐又呆萌,是一只可爱的迷糊的小猫儿。
他追逐、爱慕着小猫儿,想着把她据为已有。
他也几乎成功了。若不是她突然收起柔软的肉垫,亮出利爪,挠得他鲜血淋漓。
生日宴上猝不及防的打击,让他第一次正视了自已的另外一面,自卑,多疑,善妒,懦弱,患得患失。这些情绪在倾卿被迫转身离去的背影里,疯长。这个陌生又卑劣的自已在短短的时间里隐隐占据上风,逼得曾经那个潇洒张扬的自已躲进黑暗里瑟瑟发抖。
他这几天反复在脑海里播放生日宴上的每一帧画面,那些他亲眼所见的,和遗憾错过的。他用心疼和后悔,描绘出倾卿难受呕吐的画面,又用嫉妒和羞愧,描绘出何凌觞舔舐粉末的情景。
然后审视自已,难道我费尽心思仍然高攀不上吗?
这个问题还没想明白,柳依念叨着“这一切全都是在利用你,欺骗你”,炎炎说着“她讨厌你”的声音,就打败了自责,在他脑海里环绕不去。
愤怒屈辱扑面而来,抢占高地。为了你,我忍受别人的指指点点,努力跟上你的步伐,把自已改得面目全非。得到了什么?
欺骗吗?谎言吗?
他在这段感情里竟然如此卑微吗?
所有澎湃的思绪,最后都被她转身时那几不可闻的一声哽咽打得无处着力,连倾卿的喜欢仿佛都被打散了。
不舍得放手,又不想轻易原谅。自已再这么纠结下去,恐怕要疯!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陆辰说:“你饿了去找吃的,不用一直张着嘴喝风。”
“你也就拿哥们儿开涮,有本事你去找白倾卿。”吴奇用话激他,同时身体诚实地往后挪了挪,做出随时挨打逃跑的准备。
“我气不过她骗我,又下不去狠手。”心里想得再多,说出的话却是简明扼要。
他自已都是一愣,也许潜意识里他真正在意的,还是自尊和欺骗吧。
“那就说明你喜欢她,根本不想分手。”吴奇放松戒备,又往回蹭了蹭,替他下决定,“那就别做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死样子。”
“不分手,我不要面子的吗?”陆辰一记铁砂掌拍得队友猝不及防,“我堂堂校霸,表白被拒,恋爱被骗!我要是再不分手,真成了别人的笑柄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都在背后议论些什么,癞蛤蟆上马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癞蛤蟆想变王子,我这只癞蛤蟆还就不奉陪了!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我又不是没人要了。”
“你念叨这一堆,还不是因为你舍不得分手。真正要分手的,都不用给自已找理由。”吴奇揉着被打疼的肩膀,一针见血道。
他夸张地打量着陆辰:“你看看你现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样子,这还是之前嚣张的校霸吗?”
既然纠结不清,想不明白,那干脆就先不想了。陆辰合上书,随手放到一边:“本少爷对谁都是有仇必报!”
信誓旦旦,绝不手软的陆辰,真到了学校,还是和倾卿冷战,但是谁都知道这事儿拖不了多久。
陆辰紧蹬了两下自行车,把倾卿甩在身后。
突然一声尖锐的急刹车。
陆辰硬生生捏闸,身下的自行车叫得比汽车还响。
他回头,只见倾卿和一辆拐弯的车零距离接触,只靠着一条腿撑地,才堪堪没有摔倒,小脸吓得刷白。
司机下了车,看是个柔柔弱弱的学生,立马硬气起来,也不扶人,先抢过书包,打算扣下人来赔他车辆的剐蹭费。
倾卿是真的被吓傻了。她今天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想着怎么也得和陆辰说清楚。明明是绿灯,谁知道斜刺里冲出一辆右转车,刚刚无论谁再往前一步,她此刻都不可能还站着了。
心砰砰地跳,她只顾得上想,这下又让陆辰跑了。
几个看热闹的围过来,都劝汽车司机,别为难一个小姑娘。
“学生怎么了?我这车可不便宜,今天就得把她家长叫来给我修车!”
“行,你先带我同学去验伤,验完了,我们赔你修车的钱。”陆辰推着车挤到前面说。
倾卿没想到陆辰会折回来,听见陆辰说话,委屈地抬头。
司机一听赶紧看向倾卿紧挨着汽车的那条腿,语气没那么冲了:“她,她根本没伤。”
“有没有伤,你说了不算,那得上医院验完了才知道。”陆辰黑着脸指倾卿,“你没看见那只脚都别你车里了。”
陆辰看着倾卿发愣的模样,很想给她摸摸毛儿,让她回魂,配合他的话装装柔弱。
但其实根本不用装,倾卿撑地的那条腿早就没力了,这会儿跟听到命令似的,腿一软,就要栽倒。
陆辰扶了她一把,才算稳住。
司机见势可稳不住了。因为角度的问题,女孩儿脚真的别到了他底盘下面。
“嘶!”倾卿抽了一口气。
“哎,你们别讹人啊!”司机怂了。
“大家都看着呢,是你撞了我同学。你右转不用看灯,也不用看人啊!”陆辰大声说。
刚才帮着倾卿说话的几个人,也纷纷指责司机。
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陆辰借着吵闹低声严肃地问:“撞到哪了?受伤没?”
倾卿被他扶着站好,自行车也停到路边,稍稍活动了一下脚腕儿:“没真撞着,差一点儿,哪都不疼。”
“那你试着走两步。”陆辰松开手,从头到尾都没给她好脸色看。
倾卿下意识地反手拽他衣袖。
“我不走。”他拍拍倾卿的手,看着狼狈的女孩儿,心里无奈。
倾卿慢慢走了两步,然后看着他,就是不撒手。
司机现在是骑虎难下,本来车也没刮坏,毕竟要真撞到了,人早就躺地上了。他刚才就是看着小姑娘长得漂亮,觉得好欺负,一时没压住火。这会儿来了个硬茬儿,他想走吧,怕人家报警说他肇事逃逸,不走吧,又怕真的被讹上。真是偷鸡不成,反失把米。
他壮了壮胆子,趁着两个学生在路边说话,赶紧把女孩儿的书包丢回她车筐里,然后迅速上车,朝窗外喊了一句:“屁事儿没有,别想讹钱!”
喊完一脚油门,逃也似的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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