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们还是青葱少年,在嫩得能掐出水的年纪里,初初见你。*
“倾卿!”刚步入校门,就听到有人叫自已的名字。
白倾卿停下脚步,侧过身子回头张望,高高的马尾辫在空中划过一道浅浅的弧线,发梢带起若有似无的光线,整个人都仿佛被阳光包围着。
“炎炎,”声音中带着惊喜,脸上也绽开甜美的笑容,“你在几班?”
炎炎看着前面的少女淡定回眸,原本表情淡淡的脸上,在看到她的瞬间如清水出芙蓉般明艳,就连周围的景色都跟着添上一抹亮色。
“我在七班,和你同班。”
“真的?太好了!”倾卿留在原地等她赶上来。
“是啊是啊,我们小学虽然不在一个班,但我可是久仰你的大名。假期里还特意打听了一下,没想到你也在七班。”
炎炎紧走两步,挽起白倾卿的胳膊,默默在心里说着后半句话:很想和你较量一下呢。
白倾卿当然不知道炎炎的内心独白。虽然和炎炎不是很熟,应该说她在小学没有特别好的朋友,毕竟“别人家孩子”总是让人有距离感。能在新环境有个熟人,总是让人格外高兴。
两个女孩儿手挽着手走进教室,自然而然坐在了一起。
炎炎的性格就和她的名字一样,热情似火,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坐下没几分钟,已经和周围的男孩儿女孩儿们打成了一片。
白倾卿虽然出色,但是性格内敛、为人温和,对谁都是淡淡的笑容,不过分亲近也不让人觉得高冷。她默默环顾陌生的教室,绿色的墙裙、窗明几净、空间比以前更大,教学设备也更高级。
这就是人人都向往的重点中学啊,以后我要学习生活的地方!带着自信,还有一丝丝忐忑,白倾卿开启了她的初中生活。
开学一周后迎来了让大家怨声载道的军训。
下派的教官都是入伍一两年的兵,还没混成老兵油子,对待上级的指示整齐划一,就是一句话,“保证完成任务”。具体表现全落在了实处,军训的气氛那也是一句话,“严格、严肃、严加管教”。
学校操场上,七个班一字排开,稍息、踢腿、向右转......
69書吧
教官板着脸,嘴巴一张一合,无休止地发号施令。白倾卿怀疑面前的是个僵尸,脸部肌肉除了嘴以外,全部僵化。
在第一百次向左转之后,她忍着头晕,吐槽完“人不和”,又眯着眼睛瞥了一眼“天不时”。
别看已经进入了秋季,前两天还持续降温的天气,今天也来凑热闹。太阳就像回光返照似的,拿出可以媲美盛夏的劲儿,务必要照得这些毛还没张全的新生汗流浃背、哭爹喊娘。
一两个小时下来,排队时还嘻嘻哈哈的毛孩子们都蔫头耷脑,晕头转向了。
白倾卿就是在这个时候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她暗道不妙,难道要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凑齐一个“地不利”!
她想举手打个报告,但是来不及了,耳边教官的口令已然模糊,头顶的太阳一圈圈放大。值得庆幸的是,在腿软之前,她明智地靠在了旁边同学的身上。而这名站在左边的胖胖的女生,还没来得及分清左右,作出转体动作。她的一时犹豫,避免了倾卿同学在全班面前栽个大跟头。
队伍一下子被打乱,教官发话,大家趁此机会原地休息。白倾卿则被小左同学搀扶到主席台的树荫下。
整个操场,只有主席台上方有遮挡物,她们这些伤兵病号当然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坐到主席台上去,那就只能在主席台一侧的树荫下,吹风消暑了。
这会已经有两三个女孩儿凑在这里。还好不是只有自已,这种瞩目她可不想要。
但是,一边是阴凉处坐着聊天,一边是骄阳下站着挨训,赤裸裸的拉仇恨,还是让班里不少人侧目过来。
面对着还不熟悉的同学们投注过来的带着好奇、探究、羡慕的目光,倾卿心里微微一叹。
她懂得同学们眼中的羡慕,但是,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呢?如果可以,她更愿意融入他们,而不是柔柔弱弱地坐在这里显示自已的与众不同。
在别人眼中完美的小女生白倾卿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身体底子差、运动能力差、体育成绩吊车尾。当然,在唯成绩论的长辈眼里这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她却无比羡慕那些跑起来像风一样的同龄人......
突然一阵骚乱,把倾卿的心思拉回到操场上。这才没过一会儿,又有同学在严厉的教官和炎热的阳光的双重夹击中,败下阵来。
倾卿望着向这边走过来的人,有些怔愣——是个男生。
陆辰脚下有点虚浮,心里呕死了:昨天贪玩熬夜,早上又没吃饭,这会儿顶不住了。
他早就注意到了“伤兵营”,能坐在旁边观战的除了大姨妈造访的女孩儿,哪有一个雄性生物,自已要是坐过去,估计连雄性苍蝇都得嗡嗡地鄙视自已。
他准备坐得离她们远远的,至少要隔一条银河那么宽,这样才能泾渭分明。
为了目测与“伤兵营”之间的距离,陆辰装作不经意往这边一瞥。
只见早他一步晕倒的人,此刻离群稍有一点距离,不算远,但也不合群,没有凑在一起对着操场上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她只安静地坐在树荫下,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悄悄投射在她身上,自成一方天地,静谧而美好。
刚巧她也懵懂地仰起脸看过来,正好有树叶轻摆,一丝阳光印在她过分苍白的小脸上,一扫之前的淡然,让她整个人明亮鲜活起来。
当然,也正因为这一点亮色,让他把她的眼神逮个正着,才没有错过她眼里的诧异。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一个男生怎么也......这情绪只一瞬间,就被那浓密的睫毛遮掩住。
嘿,小丫头一个,还敢嘲笑我!
自我感觉成熟的陆辰,忘记了刚才想要划清“三八线”的幼稚举动,脚尖一转,朝着白倾卿这边晃悠过来。
其实他晕得并不至于摇摇晃晃,但是他的促狭心起:你不是很出名吗,你不是好学生吗,好学生不都应该助人为乐吗,看我怎么捉弄你!
不用怀疑,开学短短两天,她的辉煌历史已经被之前的同学宣扬得人尽皆知了。
“哎哎哎,我说那位同学,你怎么一点对同班同学的关爱都没有呢,我头很晕,你快来扶我一把啊!”陆辰扬起声音,他语调有一些吊儿郎当,特意把同班同学四个字划了重点。
本来收回眼神的倾卿愣了一下,然后在旁边女生的注目下,心不甘情不愿地上前几步,虚扶着这位漆黑眼眸里带着丝丝嘲弄的同班同学。
不知是因为意外频发,还是新病号自带流量,再次解散的同学们,对这个伤兵营投入了极大的热情。有些人听见陆辰喊她帮忙,有些离得远一点,并没有听见陆辰说了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看到白倾卿搀扶陆辰往主席台走的画面。
一个平时和陆辰关系近的男生生怕别人不知道,扯着嗓子喊:“嘿,哥们儿,平时不是挺行的吗,今天怎么这么虚弱啊?”
“他不是虚弱,是虚吧!”另一个说。
男生们嘻嘻哈哈,女生们也掩嘴偷笑。幸好教官及时整队,才避免了群嘲。
而被无辜殃及的池鱼倾卿,一边忍住甩手不干的冲动——这会儿甩手不干,肯定会被认为是生气了,而生气的原因就是害羞了呗,这个误会可就大了,一边在肚子里嘀咕:大哥你谁啊?要不要这么自来熟啊?我坐这儿已经挺丢人的了,你来这儿也不长脸啊,咱们两个弱鸡菜鸟最好就别搅在一起了,咱俩负负可得不了正啊!
陆辰显然没有听到倾卿心底的呐喊,他不客气地扶着倾卿在她之前的小天地坐了下来。
白倾卿目睹这位毫不见外的同班同学鸠占鹊巢,纠结地想,如果这个时候走开去和那几个女生坐一起,是不是把嫌弃表现得太明显了一点呢?会不会在这位刚刚身体受创的“病友”心灵上也插上一刀呢?又或者在别人眼中就变成了故意避嫌?
她内里翻江倒海、戏精上身,脸上依然风轻云淡,只瞟了“病友”两眼。但是她看过来的那两眼还是被陆辰看懂了。那就是两个明晃晃的忍得很辛苦的白眼。
于是,他善解人意地说:“同学,你也坐啊,你刚才不是还难受得晕倒了。”
一句话,将倾卿的犹豫踩在脚下,碾死。
白倾卿在陆辰身边半臂距离的地方坐下,复又低下头,明明白白作出了一副“我不想说话、不想理你、请你知趣地做个安静的美男子”的姿态。
陆辰刚坐下,还真没心情说话,五脏六腑饿得发虚,得缓缓。他先把迷彩服的袖子撸到大臂位置,两条胳膊露出来后,感觉自已终于有透气的地方了。停了一下,身上还是往外冒虚汗,他又蜷起一条腿,把裤脚往上撸,肥大的裤腿正好卡在膝盖上一点。弄好一边,再换另一条腿。
倾卿静静坐在旁边,感觉到他身上一股热气向她蒸腾过来,夹杂着汗味儿,还好不熏人。她听见身边人窸窸窣窣的动静,好奇地把目光从蚂蚁搬家上收回,往他的方向转了转,用余光瞥他。
两条笔直匀称的小腿映入眼帘,他的肤色比小麦色更深。一双腿真是绝绝子,不用看见大腿都能想象出这是怎样一双挺拔出色的大长腿。
真是白瞎了一双好腿!连个军姿都站不稳!
你说你坐我旁边增加我的存在感,招同学们恨也就算了,还要把腿露出来,怎么,我不理你,你难道还想色诱,这真的好吗?
这个想法冒出来,白倾卿并不奇怪。她的乐观、文静、天天向上只是做给长辈们看的,因为她已经习惯了做同龄人的榜样。但是她的内心偶尔也会冒出不想做好孩子的念头,虽然只是偶尔,但是这个念头就像一个小爪子在她心头轻轻搔痒,那么诱人,以至于每次都要费些力气才能将其扼杀。
所以白倾卿知道,自已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少女,会有对未知的好奇、会有小小的叛逆、会有“出格”的冲动。但她知道,最好永远也别让这些小心思暴露在阳光之下,毕竟不能辜负父母的期望。
由于思绪歪楼,白倾卿并没有发现此刻的陆辰已经缓过劲儿来,闲得无聊的他,也就近给自已的目光找了个落脚的地方。
本来以陆辰的高度,只能看到倾卿的头顶,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女孩儿微微将脸偏向了自已这边。这就使得他稍稍低一点头,就能看到她的侧脸。
他有些出神。女孩儿的肌肤很白,在背光的地方看起来细腻如玉,倒是真的对得起她的姓。鼻子挺翘,只鼻尖上沁出一点点汗,不像自已浑身上下都往外冒着热气。脖子由于低头的动作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一些碎发趴在颈间,整个人都显得柔软纤细。
刚刚平复下去的虚汗又冒出来,他忽然就感到一丝莫名的烦躁。
陆辰调转视线,看向远处几只蹦蹦跳跳的小鸟,做了几个深呼吸。
即使不看她,他的心思却还围着倾卿转。这个女孩儿看上去总是笑眯眯的,对谁都挺和气,他却觉得她挺傲娇。就例如刚才,她虽然没有拒绝扶他过来坐在一起,但是一坐下就低着头不打算开口,连基本的安慰客套都省了,哪有多少好学生的自觉。
想着想着,眼神又不由自主地飘回来。与他不同,她连呼吸都那么轻,视线也依旧专注在一处,仿佛入了定。
陆辰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自已赤裸的小腿。
他挑挑眉,她就一直盯着自已的腿看了那么久?
他有点恍惚,这一副馋涎欲滴的样子是几个意思?难道她和他一样也没吃早饭?那他坐在她身边的这十几分钟里,他的腿应该已经下锅变成香酥鸡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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