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河湾子的林子里,雪下得更急了。
长长的竹竿儿被压弯了腰,在狂暴的风里发出尖厉的吼叫。
“再过一年,哥就回来了.”
“妹等着那一天哩,为哥放爆仗,为哥办酒席.”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啥话不能讲哩,咱是一家人呢.”
“……妹子,哥疼你不?”
“你今儿个是咋啦,有话抻直肠子说呀.”
“这世上,哥只有一个亲人了.”
“是哩,妹也只有一个哥哩.”
“哥回来,怕的是妹子又要走哩……”刘文庆吞吞吐吐,又涨红了脸,又垂下了头,不敢正眼看妹子。
刘文芳眨眨眼,心里豁地亮了一块,抬头看一眼,脸上凄楚楚地哭:“妹子,陪着哥哩……”“怕的是陪不了一辈子……”“哥,想说啥你就说吧.”
“你不恼?”
“不恼.”
刘文庆不敢抬头,把眼落在刘文芳的膝盖上,憋得脸色发紫,两手攥出了汗。
终于憋不住了,就叫了一声:“妹子……”声调儿岔了音,在棚子里惶惶地抖,“妹子,跟哥……过一辈子吧!”
最后一声喊得亮,似乎使出全身的劲。
喊完了,就扑过去,趴在地上,抱住了刘文芳的腿,死死地埋住自个儿的脸。
刘文芳啥都明白。
想推开,又推不动,便也跪下,抱住了刘文庆:“哥……咋能……这样呵……”“那年你替哥挨了打,哥就定下死心疼你,要疼你一辈子呢……”刘文芳不吭气了,冰凉的手在刘文庆的背上抖。
刘文庆就疯了,疯得泪珠儿乱溅。
“哥呀,妹也知冷知热了,啥都依你了……”疾风裹着铜钱大的雪片儿涌进来,满棚子飞舞。
积蓄多日的苍天,终于启开了封闭的栅栏,任洋洋深情凝成洁白的雪花,纷纷洒洒,无可遏止。
旱了多日的土地,裸出干裂的胸脯,尽情地接收上苍的滋润。
行将枯朽的竹林在风中扭动,拨出了铮铮弦音。
刘文庆又亮亮地喊了一嗓子,身子就着了火,就不顾一切了,就忘记生死了,就不畏饥寒了。
刘文芳觉着天旋地转,眼前一片金星飞舞,也哭,也喊:“哥呀,妹欠的情分还不完呀,想咋着你就咋着吧!”
刘文庆醉了,痴了,癫了。
想咋着就咋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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