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面色刚缓和下来，就让她这波突如其来的操作搅得垮了脸，手中鸠杖连戳几下后指向她，“你也是出自官家的庶出小姐，我且问你，从前你是养在姨娘屋里还是养在你母亲那？这般不晓事，我看你真个是恃宠而娇把祖宗礼法都忘到脑后了，来人！”
“老祖宗！”段奕凡抢上一步，单膝跪了，“平哥自出生便跟着香儿从未分开过，她一时情急失了礼数还望老祖宗莫……”
段奕凡话没说完肩头已挨了老夫人一杖，“都是你素日惯的！满京城打听去，哪家有规矩的人家，庶子庶女会先嫡子嫡女出世的？”
老夫人隐忍下怒火，扫眼他二人又道：“我也非那不讲理的老古董，你二人情形与别人不同些我也不说甚了，可进了侯府的门就得守这门里头的规矩，你若执意护着她便领上她带着哥儿姐儿远远离了我跟前，我便不来多这嘴，两下里都落个清闲自在！”
“还不快些起开！”贺夫人听得老夫人这话说得分外重了，段奕凡要真被撵了只能是一种结果，夺爵发丧从此隐姓埋名，她虽不止段奕凡一个嫡子，可长进的只有这一个，其余二子皆是平庸之辈，她能指望的只有长子段奕凡。
急得亲自赶将上前欲来扯他，待扑过来看到宋香香掩面在哭，想着都是她惹出来的事，气得一把抓住她发髻扬起右手照她面上就呼了一掌。
“母亲！”段奕凡本欲起身，见状又单膝跪了，他喊得急了点，贺夫人恼得杏目圆睁，“怎的，我还不能教训你的姨娘了？你再不跟老祖宗赔个不是看我不打烂她的脸，这就是一祸害！”
话落，贺夫人照宋香香面上又是一巴掌。
“爷！别管妾身了，快些听了夫人的！”宋香香挨了两巴掌心里反倒清明了，自打回侯府享受了几个月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从前的清苦她可不想再体验，再者她爹爹还指着段奕凡呢。
“老太太，是奴婢不晓事，奴婢知错了，奴婢甘领责罚。”宋香香又“咚咚”连给老夫人磕了几个头，哭得涕泪横流的，一下自称上奴婢把自已低到了尘埃里。
安宁心下暗嗤，真是牵着不走打着走，对这号人就得痛下狠手，只有失去她才知道自已原本拥有的已经足够多。
老夫人斜目瞅眼跪在廊下的宋香香，又瞟眼已站起的段奕凡，抬起左手搭在孙妈妈胳膊肘上，随后右手鸠杖在地上敲了敲道：“打头起就不该让哥儿一直养在她身边，养着养着可不养出贪念来了，这人一旦起了贪念欲望就会越胀越大，想要的也就越来越多，长此下去鸡飞狗跳还是轻的，只怕人命都会闹出来！”
说到闹出人命，老夫人心里咯噔一下，眸光不由飞快掠过安宁，想起昨儿她落水一事，在这之前她还没往这上头去细究过，当下目光锐利的又瞪向宋香香。
“这院里我看是容不下你了，你要真心为着哥儿姐儿好，去‘白果庵’待着罢！”
宋香香浑身一颤，她要去了“白果庵”岂不等于拱手把段奕凡让给了安宁？日后她就算能再回来只怕不仅段奕凡不再属于她，她的哥儿姐儿也不再认她这个娘了！
不行，她死也不能去。
“老祖宗！”她膝行几步，深深把头埋了下去，“奴婢年轻不晓事，真的知错了，奴婢确是起了不该起的贪念，从今往后再不敢了，只要老祖宗能容我留在府里，奴婢情愿日日吃斋念佛求得菩萨宽恕，奴婢求老祖宗开恩啊！”
“呜呜，阿娘……”内室传来宋香香幼女的哭喊声，段奕凡也忍不住唤了声：“祖母！”
他对着老夫人深揖了一礼，眼眶也微微泛红。
老夫人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念在姐儿尚小，送去‘芸茴苑’抄写经书，没我之命不可出那半步，亦不许你前往，若有违我令，老身定将她送去‘白果庵’长住，休要再多言！”
芸茴苑是永定侯府的佛堂，供奉着侯府历代先人的牌位，通常族中后人犯了大错都会被罚跪在祖宗牌位下思过。
老夫人说罢，留下孙妈妈带几人在此负责押送她，自个带着她院里的其余人先行回了永寿堂。
宋香香面如死灰，这会还来不及多想别的，若是一开始就禁足在凝香苑，这会她多半早歇斯底里在这哭闹上了，眼下能留下来她只觉心里大石落了地，暂还来不及去多做他想。
“你跟去侍候好姨娘，短了什么用度……”段奕凡看眼安宁，见她唇角噙了抹冷笑，遂改口吩咐秋棠，“自去报知陈伯便是。”
秋棠屈膝应下，进去收拾好宋香香和自已的随身衣物，宋香香临去前还不曾想过要交出库银钥匙，蒋妈妈跟贺夫人嘀咕了句，贺夫人跟着喝住她道：“把钥匙交出来，还想把着呢。”
宋香香心里恨极，想着今日这一切的祸源就在贺夫人这，要不是她纵容放了话，她的几个陪房安敢跑来她这闹事？
钥匙嘛，她就算交也不是交到贺夫人手上，她对着段奕凡盈盈一拜，“当初是爷亲手把钥匙交到妾身手上，今日妾身去了，钥匙交还爷，往后爷自保重。”
她把钥匙双手捧给段奕凡时，在他皱眉伸手来拿时悄用指尖在他手腕轻挠了下。
宋香香是懂得如何用小肢体语言来打动段奕凡的，从前她没少在他身上使这招，而贺夫人只要她交出钥匙即可，剜她眼，长袖一甩，带着蒋妈妈她们大获全胜而去。
安宁冲霁月她们一摆头，意思闪人，她打段奕凡边上过时冷不丁斜肩撞了他一下，方才宋香香挠那一下子被她尽收眼底，她撞他一下没别的意思，仅看他俩那点小动作不爽，纯属膈应他俩一下。
但她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把段奕凡给整不会了，不知她为何突然做此举，眉一扬，待要唤她留步，宋香香眼里一下盈上泪水，悲戚戚地唤了声：“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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